景钧在宫中已经打了一天的腹稿了，她知道得有个交代：“先前我不认识五殿下之时常听那些小女娘们说起五殿下是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景钧顿了下道：“我那时便想，这么好的人，这世上有哪般女子才能堪配之。我来到长安城之后与月娥阿姐还有我二哥他们一起去蔚县，那些日子虽然清苦，可我却觉着开怀。我自己在胭脂铺子里忙活着做事的时候，做出一种新的口脂的时候我也觉着开怀。我喜欢那样的日子，无拘无束，我以为我能一直那么开怀下去的。可那不过是我天真的想法。我虽不是阿母的亲生女儿，可阿母时时护着我。”

景钧盯着自己的衣袖出神：“我今日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知道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殿下若是没来，皇后娘娘便会因着薄家娘子的事罚了我几人，可殿下来了，不单是薄家娘子，便是七公主也不敢再说什么。这是殿下的身份使然，便是皇后娘娘也给殿下几分薄面。我这才安然无恙，即便是冲撞了圣上还能安然无恙。”

卫子异的声音比先前更加低沉：“你不喜欢我的身份？想与皇家沾上关系的人比比皆是，都不消我勾手指那些人都会趋之若鹜，听你的意思，你是不喜欢权势的，倒是我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强迫你了。”

景钧摇了摇头：“并非如此，生在这世上，若是没有权势便如草芥和泥土一般要人人才在踩在脚下，有人为了名利不惜要付出生命，我们景家用举家之力才在离着皇城那么远的地方安了家。楼大夫人明知道上官家不好，还是硬让大姐姐嫁过去了，为得就是能帮衬着大哥和三哥。寻常百姓有时要穷尽毕生的精力，一步一步的巴结奉承才能得到一个微不足道的职位，才能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场所。”景钧抬起双眸看着卫子异：“我却轻轻松松的就得到了这一切，所以许多人不甘心，嫉恨于我，因为这些本来就不属于我。”

她不等卫子异开口又道：“这样的权势虽好，可我不想要，我想要的是踏踏实实的自己一点一点换来的。”

卫子异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你在害怕什么，你在害怕色衰爱弛，你以为我心悦你是因着你的只爱慕你的容颜？”

景钧自嘲的笑了笑：“自然不是，殿下身边什么样的花容月貌都有，又岂会是以色喜人之人。殿下没有任何的过错，是我的内心在作怪，我来到长安城之初便是想如何在这里靠着自己安身立命，如何靠着自己的智谋让自己和阿母过的舒坦一些。可我若是嫁给殿下就是另一番样子了，我不能去做自己喜欢的胭脂，我要帮着你理家，与那些人来往，勾心斗角，逢迎取巧，处处都有规矩约束着，不敢错了一丝一毫。便是殿下再偏袒我，再护着我可终究有皇家的规矩在这摆着，这日子便不是我想过的，不是我的初衷。”景钧一口气说完，心里痛快了。

“你与夏侯雄在一处时没想过这些？”卫子异艰难的开口：“你何曾知道我在心底里早已立誓要一生一世的护着你，也让你像在你阿母跟前那样。”

景钧莞尔淡淡的笑着：“殿下可知我一时一刻也不愿意在宫里，更不愿意住进宫里，可皇后开口了，殿下也答应了。而我不能反抗。”她缓缓又道：“我与夏侯雄说好了，他愿意为一方百姓效力我便随着他去，我可以做我自己喜欢的事，闲时跋山涉水，他教我读书认字，我与他分享我做出来的小玩意。”

“殿下身边需要的人是端庄贤淑的小女娘，上能承圣恩，下能为殿下出谋划策，而那些让我觉着累。”

景钧的语气里满是歉意：“殿下要怪我便怪我吧，要恨我我也能承受，皆是由于我的缘故，是我让殿下误会了，没有早一日与殿下说清。还望殿下三思，若是能再圣上跟前将此事推拒了，还请殿下试一试，日后殿下一定能找到良人堪配。”她才说完就被眼前的人抓起了手。

他常年习武，手掌和手指上有一层厚厚的茧，那不是一时一刻形成了，也是由血和肉久经磨砺才变成了今时今日这般，饶是再疼也没有一刻敢松懈下来。

景钧的一双柔嫩的手被他捏的生疼，她先时时忍着，忍的眼泛泪花，终究是忍不住呼了一声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