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阳光普照，只是空气，还是存在略微的寒意，帝京就是这样，气候反复无常，比人翻脸还快。

沈卓暂住在学校，无所事事，想着天天吃别人准备的东西，实在没什么意思。

故此，今天一大早就买了点菜，准备亲自下厨，若是兴致可以，再小酌两杯酒，就完美了。

岂料，刚刚买完菜，他就看到苏知鸢发来的信息，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言道，今天太无聊，打算找沈卓叙旧，很快就到。

“很快就到？”沈卓嘀咕，简单收拾了一下碗筷，便推开门，走在学校的长长道路上。

不多时，沈卓便看见，一道青春靓丽的身影，在校区缓慢奔跑，清风扬起她的长发，灵动，温婉。

她太耀眼，悠悠扬扬的长发，将她渲染的出尘脱俗，宛如画中仙，唯美中，带着点令人不真实的感触。

一道又一道匪夷所思，倍感好奇的目光，扫视过来，毕竟，这样的姿色，已经完全超越了前校花白冰。

苏知鸢面对众人的打量，置若罔闻，她沿着长长的道路，一路奔跑向沈卓，“嘿，久等了。”

两人近在咫尺，苏知鸢果断朝着沈卓比了个耶的姿势。

“没事。”沈卓习惯性揉乱苏知鸢的长发，然后趁着她还来不及梳理柔顺，咔哧一声，竟然偷偷拍照，立马存进手机。

“难得抓拍到你狼狈的样子，好东西，我得留着。”

苏知鸢反应过来，立马咬牙切齿道，“不可以，还我。”

沈卓高高举起手臂，挥动手机，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苏知鸢几次跳跳蹦蹦，都抓不到，最后气不过，一脚跺向沈卓的脚尖，以作报复。

时光好像并没有过去多久，恍惚间，沈卓似乎看到了他们的小时候，可爱调皮的她，以惹怒她为乐的他。

“累了，不玩了。”苏知鸢喘着气，这个城市的风越来越大，吹在脸上，有一股凉凉的味道。

初冬，应该要来了吧？

每年冬天，这座城市的上空，总会扬起漫天大雪，妖娆，洁白，飞如飘絮，规模比不上北部的大雪域之巅，但也差不多了。

“好期待呀。”虽然天气凉，可心情甚好，高兴都挂在脸上的苏知鸢，还是坚持让沈卓带她出去散散步。

此刻，时间还早，城市的灯光，依旧迷离闪烁。

苏知鸢披着一件秋装，两只手扣在一起，一会儿蹦一会儿跳，走在前面。

沈卓则保持一贯孤傲的表情，除了时不时对苏知鸢笑笑，正常状态下，总是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不紧不慢，跟随苏知鸢。

“少卿哥哥，其实，你笑起来，真得很好看哦。”苏知鸢拽拽沈卓的袖子，小声在耳边嘟哝道。

沈卓立马收敛挂在脸上的笑容，似乎要故意逗苏知鸢生气。

苏知鸢重重哼了一声，懒得搭理沈卓。

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临近一家正在营业的便利店，沈卓转头看了眼门口柜台里，造型精致的冰淇淋，临时起意笑问道，“来一根？”

“能吃吗？”苏知鸢犹豫，她从小饮食规律，也很健康，类似这种高热量的食品，往常连看都不看一眼。

若非沈卓临时起意，这些东西，她这辈子都不会关注。

“人生贵在尝试嘛。”沈卓微笑，顿了顿，补充道，“何况，只是吃一点，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苏知鸢眼睛一亮，原本不馋，现在被沈卓这么一说，倒是有点跃跃欲试了，“那，那你去给我买。”

“我在外面等你，快点。”苏知鸢一把推开沈卓，冲他挥挥手，示意快去快回。

等沈卓买来两根冰淇淋，早已急不可耐的苏知鸢，连忙挑了根自己喜欢的，二话不说，啃了一口。

“好吃吗？”沈卓笑道。

“嗯，好吃，不一样的味道。”

苏知鸢轻轻点头，冰的不断哈气，等嘴巴不哆嗦了，感慨道，“很快就要换季了，我喜欢帝京的冬天，很美味，像童话里的堡垒。”

苏知鸢一手拿着冰淇淋，另外一只手举向高空，然后岔开五指，迎着天空的色彩，满脸期待。

“小时候和妈妈打雪仗，堆雪人，爸爸就站在旁边笑眯眯的给我们拍照，或者，偷偷摸摸将雪球，塞到我脖子里。”

“他那时候好坏的，动不动偷袭我，哼哼。”

“只是很可惜，这样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苏知鸢闭上眼，睫毛微颤，过去的旧时光，是留在记忆里，最珍贵的礼物，她要好好的记着，这辈子都不许忘记。

当然，记忆里的少卿哥哥，这辈子，下辈子，也不会忘记了！！！

“我们拍张照？”苏知鸢临时起意，抬起头，眼睛明亮，就这么静静的盯着近在咫尺的沈卓。

不等沈卓答复，她果断拿出手机，然后高高举起，前置摄头中，立马倒影出她和沈卓两人。

“靠近点。”苏知鸢摆正手机，瞧着沈卓不苟言笑，姿势僵硬，当即忍不住了，背手按着沈卓的脑袋，就往自己这边靠拢。

咔！

他完美的侧颜，以及她满怀惊喜和幸福的脸，在这一刻，彻底定格在手机里。

苏知鸢嘿嘿笑着，这一刻，忘记了烦恼，忘记了纷纷争争，眼前所见，脑中所想，皆是近在咫尺的他。

真好！

多希望，这一刻能成为永恒？多希望，和眼前的他，每时每刻都能待在一起？

“我看看。”沈卓眨眨眼，催促苏知鸢。

苏知鸢果断翻脸，直接将手机塞进了口袋里，她就像是藏起了心爱的洋娃娃，谁来了也不给分享，“不可以的。”

沈卓无奈，只能作罢。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苏知鸢满怀期待道。

沈卓道，“应该快了。”

“好啦，我该回家了。”苏知鸢起身，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心。

沈卓起身，替苏知鸢打了一辆出租车。

临近离开，苏知鸢从车窗里探出自己的小脑袋，就这么静静的一言不发的盯着，站在外面的沈卓。

沈卓诧异，“怎么了？”

“少卿哥哥……”苏知鸢似乎难以启齿，顿了顿，她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嘀咕道，“没，没什么事。”

“回去早点休息。”沈卓交代。

出租车开始发动，陡然间，暗自咬牙的苏知鸢，再次探出小脑袋，张大嘴巴，希望沈卓能听得清楚一点，“我不喜欢他！！！”

四个字，掷地有声，像是耗尽了苏知鸢毕生的力气。

沈卓自然清楚，苏知鸢口中提及的那个他，指的正是宁家那位人尽皆知的大贝勒爷，宁洋！！！

“家里希望我和他在一起，可是……”苏知鸢遥遥挥手，声音越来越小，可是我喜欢的人是你，是你沈少卿！！！

沈卓双手插袋，望着苏知鸢渐行渐远的背影，沉思不语，曹英不知何时，站到了沈卓身后。

一前一后，身姿巍巍！！！

“给支烟。”沈卓嘀咕。

曹英默默点燃了一支烟，然后递给沈卓，中途感慨万千道，“苏姑娘可是好女孩，不能辜负。”

沈卓抽了两口香烟，喉咙辛辣，索性掐灭了，然后也不管跟在后面的曹英，自顾自，走在前面。

曹英道，“大哥，你打算怎么解决？”

沈卓明知故问，“什么怎么解决？”

“苏姑娘可不能托付给宁洋，那岂不是羊入虎口吗？”曹英神色着急，可惜沈卓越走越远，最终没给出任何的答复。

天色已深。

帝京城最为繁华的街道。

三岔口。

一座巨大的雕塑，像是擎天之柱，就这么安安静静，一手指天一手朝地，立在原处。

月光柔和，沐浴周身，来来往往不少路人途径，兴许是司空见惯了，鲜少有人抬头观望这座巨大的雕塑。

反倒是雕塑前，依旧摆放了不少的鲜花。

沈卓大致看了眼，不少是刚刚采摘的新鲜品种，显而易见，时至今日，这个城市的人，还没忘记，这座雕塑的原主人。

前来吊唁也好，前来看望也罢。

至少，至少，阔别一年半载，这个城市不曾忘记他，也不曾抹去他的一切痕迹！！！

沈卓抬起五指，拍了拍跟前的雕像，触感冰凉，他两眉齐飞，带着一股天上地下，舍我其谁的无与伦比的霸气！！！

“小智，你抓紧时间，晚上还要写作业。”

沈卓身后，一位妇人和少年，联袂而至。

少年十五六岁，满脸稚气，手里还带着一束鲜花，看成分，应该采摘不久，空中还弥漫着花香。

几步上前，少年满脸庄重，将右手高高举起，举过头顶，然后仰起头，望着雕像上的，他的脸。

“这是我兼职一个星期，攒的钱。”少年摇了摇手中的鲜花，言外之意，这束鲜花，是他通过自己的辛苦劳动，用挣来的钱，购置的鲜花。

妇人站在后面，双手合十，一脸欣慰。

这个世道，总有前人作为榜样，为后起之秀，为这些尚未长大成人的少年们，点起一盏明灯。

比如，眼前的他，戎马十年为国征战，生前霸业登顶，死后依旧留名！！！

“我下次再来看你。”少年心满意足，动作细腻的将鲜花，摆在跟前。

在妇人和少年的眼里，这个雕像的主人，已经离开了人世，带着他毕生的传奇和荣耀，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小智，咱们回家。”妇人挥手。

少年哦了声，临近转身，忽然若有所思，原地驻足。

从他来到这里，前面站的人，一直在那儿，纹丝不动，现在自己要走了，他还是纹丝不动。

如果，如果不是先前确定了，少年还以为，眼前的这个家伙，是个假人，是个比雕塑逼真的假人。

“小朋友，在你眼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沈卓背对少年，微微仰头，凝视着巨大雕像的面部，隐约模糊的脸。

从开始到现在，世人皆知，这是北瞾天王沈卓的坐像，是世人，是这个国家，为赞扬的他的赫赫战功，而建立的。

可多年过去，谁也没办法，看清雕像的脸，因为，这本就是一张模糊的脸。

少年经由此问，顿了顿，笑容璀璨道，“他是一个大英雄，千古无二，是荣耀和传奇的象征。”

“老师说，无论未来史书以后怎么写他，于公于私，他的历史地位，绝对不会掉出第三。”

啪！

坐像脸部，一块铜屑，突兀的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少年起先没有在意，反倒是妇人站在远处，看得清清楚楚。

然后是第二块，第三块，隐隐约约看不真切的坐像面部，竟然匪夷所思的露出了一双明亮的，如灿烂星辰般的眼！！！

少年终于意识到了，他惊咦了一声，然后转头呼唤，“妈妈，妈妈，你看，他的眼睛好有神！！！”

这么多年。

除开有数的几人心知肚明，余下的，均不清楚，这块巨大的雕像，一直，一直都有五官，只不过，多年来，从未有人发现罢了！！！

“我们，我们竟然，看到了北瞾天王的真面目？”妇人双手攥紧，神色既是紧张，又是兴奋。

唯一不完美的是，面部只脱落了部分铜屑，除开那双烨烨有神的眼，余下还是一片模糊！！！

“老师说过，北瞾天王是大雪域之巅，最风采绝世，人间罕见的美男子，原来，原来都是真的！！！”

哪怕，只是一双眼，也依旧难掩，他风光时的英气！！！

少年一蹦老高，开心至极，沈卓挪步，走到少年跟前，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打趣道，“你的老师，应该是女性？”

“你怎么知道叶老师是女生？她可是咱们学校最善良，最漂亮的老师，没有之一。”少年皱着鼻子，一脸的骄傲。

我怎么知道？

沈卓感慨，因为只有大部分女性，才会去在意他的容貌，他的五官。

“好好读书。”沈卓再次拍了拍少年的脑袋，随之，错身而过，与妇人面面而立。

妇人嘴角含笑，微微点头，让开下去的路。

只是……

刹那间，无论是少年，还是原本不甚在意的妇人，均在这一刻，身体如过电般，产生巨大的触动。

小小少年，仰起头，看一眼巨大坐像的眼。

再回头，发现自己的母亲，哆哆嗦嗦的抬起手，然后，捂住自己的嘴，以免过于激动，导致情绪失控。

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控制啊！！！

这怎么可能？

“妈妈？”少年奔跑到妇人跟前，急不可耐的目光跃起，死死的，盯着沈卓渐行渐远的背影。

妇人反应过来，催促了少年一遍，“是，是他！！！”

少年抬起手，朝着沈卓的背影，深深敬礼，这是少先队员礼，沈卓背对母子二人，挥挥手，以做回应。

少年强，则国强。

少年富，则国富。

“你知道他是谁吗？”许久，妇人虚掩着嘴，情绪激动道，少年隐隐约约猜测到了，只是不敢确定。

“原来，他从未消失，他……，又回来了！！！”

你好，沈三郎。

你好，大雪域之王沈卓。

……

等离开这块巨大的坐像，返回学校的时候，天空下了一场大雨，直至早上，雨势方才缓和了不少。

这段日子，学校难得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