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不疼？”顾剑心如刀绞，来李家的时候，孩子是好端端的，现在双手十指，竟然变成这幅模样。

顾剑无法想象，这一天的短暂时间，孙子在李家究竟经历了什么？

此刻，他只能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问了句，疼不疼？

“我是小小男子汉，不怕疼的。”顾青山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反倒主动安慰起了顾剑。

他将额头贴在顾剑的额头上，奶声奶气的吱声道，“爷爷，我没事，真的不疼！！！”

越是这样，顾剑的心，越像是被一刀扎穿，血流不止！

“嘶嘶。”顾剑深吸一口气，神情越来越狰狞，也越恐怖！

李纵横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忙不迭嚷嚷道，“你看我做什么？是你家孙子，自己走路不长眼，摔跤造成的，与我无关！”

“现在，勉强算得上物归原主，你哪里的回哪儿去，我李家，没功夫继续招待你。”

这么急着撇清责任？

顾剑不是傻子，李纵横同样不是傻子，这样滑稽，漏洞百出的解释，谁会相信？怕是李纵横自己，都觉得可笑吧？

“看来，我们还有的聊？”年轻男子冷不丁补充了一句进来，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在场的李家高层浑身发凉。

这句话，更是让李纵横连忙起身，然后快速地躲到了李老爷子的身后，这番姿态，完全没有一家少主的气魄，反倒像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李老爷子坐在椅子上，身姿巍巍不动。

韩琴忙着给李家这位少主圆场，“我家纵横句句属实，这孩子太爱闹腾，自己摔了一跤，所以造成了现在的模样。”

“仔细来说，我李家还算仁心仁德，即便孩子闹腾伤害到了自己，也没坐视不管，反而替他医治。”

“于情于理，我李家都做的很好了！！！”

这个女人，面不红心不跳的说着满嘴谎言也就算了，中途更是话锋一转，觉得自家处理的不错？

一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其后，还大言不惭的粉饰太平，竟觉得，李家在孩子的问题上，出了不少的力气，尽心尽责！

这是拿在场的人，都当做傻子？

顾剑愤愤的盯着韩琴，这个李纵横的生母，本身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先前的恶毒言论，就是从她嘴里蹦出来的。

此刻，她有任何令人大跌眼镜的言论，都不意外。

“我很好奇，什么样的跤，能将手指头，而且是十根，摔成这样？”年轻男子露出习惯性笑容，看了两眼韩琴，“要不贵夫人，演示一遍给我看看？”

韩琴，“……”

似乎，沉默应对并不能解决问题？索性一挥手，语气颇为敷衍道，“那我怎么知道？这种问题，你应该问这个小家伙！”

“再不济，问问他的长辈呗，问问是如何培养出了，这么个没教|养，没轻重的小玩|意！！！”

“我希望你演示。”年轻男子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观点，嘴角依旧笑意绵绵。

这下子，韩琴愣在原地，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李纵横经过刚才的挫折和打击，已经不敢开腔了，老爷子，也陷入反常的沉默。

韩琴东张西望，以往飞扬跋扈习惯了，不管自己怎么胡搅蛮缠，为所欲为，都有偌大的李家撑腰，供她有恃无恐。

现在，让她独自应对，顿时就失去了主张。

她张张嘴，渴望着老爷子关键时刻吱吱声，可老爷子就像是没事人一般，坐在那儿，纹丝不动。

危险，似乎越来越靠近！

韩琴不自觉的抿动着嘴唇，越来越觉得口干舌燥！

下一秒。

这位打扮奢华，雍容华贵的妇人，竟然做了个出人预料的动作，她转身就踩着高跟鞋，想要逃离现场。

先前还大言不惭，将各种责任，过错，都推给一个孩子，空口说白话的姿态，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如下，居然想着溜之大吉，真是滑稽可笑，将脸丢得一干二净，这与李纵横刚刚自爆的行径，有什么区别？

咔哧！

又是一道细微的，像是绳子突兀断裂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现场响起，韩琴怪叫一声，踩着高跟鞋的身姿，轰然栽倒。

“你，你……”韩琴惶恐不安的扑到在地，巨大的痛苦，让她整个人连声音都喊不出来，唯有无力的张着嘴巴。

比李纵横更惨！

李纵横倒吸凉气，他眼睁睁的看到，自己的母亲，身体开始染血，一片一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范围。

这……

生为人子，几时经历过这样的遭遇？

他的母亲，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遭受非人对待？这比让他李纵横，伤一倍，伤十倍还要难受。

李纵横血红色的眸子，瞬间噙满泪光，他喘着粗气，像是要吃人一般，就这么盯着顾剑和年轻男子。

若是没有顾剑，若是没有这个来路不明的年轻男子，他李纵横，以及他的母亲，何至于狼狈如此？

这种屈辱，这种非人经历，让李纵横满腔怒火，他竟然想，像个男人一样，主动站起来，挡在自己母亲的跟前！

生为人子。

他不允许，也不接受外人，伤害自己最亲最爱的母亲！！！

哪怕今天的举措，事后可能会得到老爷子的严厉追究，但现在装着没事人一眼，不管不问，他才枉为人！！！

下一秒。

他双手十指拳握，深深的，缓缓的吸入一口气，就要从老爷子的身后，毅然决然的站出来，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样，主动站出来！！！

可惜……

这一步还没有迈出，年轻男子的一句反问，瞬间让李纵横泄了气，“怎么？这会儿知道，心疼自己的家人了？”

“你在虐待别人，甚至仅仅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也有家人，他的家人，也会心疼的？”

李纵横，“……”

“合着，你李家的人是人，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人？”

李纵横，“……”

三言两语，让李纵横整张脸都涨红不已，他咬牙切齿，多想反驳一句，可对方句句在理，他如何反驳？

“我，我……”李纵横不想放弃，可越是想证明什么，越补救什么，越是话到嘴边如鲠在喉，一个字都吭不出来。

“够了！”最终，还是老爷子一锤定音。

他双手猛烈的拍在椅子上，不间断的发出一阵激烈的刺耳的响动，然后，他沉声呵斥道，“孩子的问题，的确我李家做的不道义。”

“于这点，老夫坦然接受，不解释不辩驳，也不抵赖！！！”

“但……”

一番停顿，这之后老爷子句句严厉，足以看出，这位李家现任掌门人，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但是，我李家先后两人，已经接受了该有的惩罚，事情到了这一步，也该点到为止了吧？”

他还是不希望，事态无限度扩大。

毕竟，这件事于情于理，是李家在咎由自取，是李纵横在有恃无恐，付出如此代价也不为过。

可，凡事讲个限度，如若过头了，他李家也不是什么任人*的软柿子，逼急了，举全族之力，也要出这一口气！！！

现在，老爷子只想，尽最大程度的，缓和事态，最后平息！！！

“爷爷，你竟然还在跟他讲这些？”李纵横通红着眼泪，心里是何等的憋屈？他李家，什么时候需要这般委曲求全？

关键，自己和自家母亲，都遭到了这么非人的对待，老爷子还能沉得住气？

怎么着，他李纵横和母亲，今天白白挨了一顿伤害？

“你做错了事情，付出代价，合理！！！”李老爷子给出自己的解释。

“不可能。”李纵横据理力争，这叫什么道理？

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受了点小小的伤害而已，需要自己，付出这么大的，这么惨烈的代价？

站在李纵横的立场，哪怕老爷子坚持认为是他李纵横错了，那么行，他认可，同时也接受。

不过，他认为，他能做到的认错的态度，是主动道歉，说一句对不起，最不济保证下不为例！！！

但是。

这会儿，他伤了，也流血了。

如此惨痛的代价，是不是有点过头了？何况，这还没计入自己母亲的损失！！！

老爷子何至于这般忍气吞声，看着自己的爱孙，受到如此伤害，还必须硬着头皮选择息事宁人？

如果，今天老爷子真的低头了，于他李纵横，甚至于一整个李家，都是一次严厉的打击！！！

此事，若是传出去，以后他李纵横怎么做人？他李家，又怎么继续维持高高在上的门威？

这岂不是要成为，一整个帝京的笑话？

“屁也不是孩子，妄想我李纵横付出这样的代价？他配吗？”李纵横情绪激动，两颗眼珠子血红。

是啊。

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孩子，既没有所谓的渊博家世，也没高高在上的血统，又或者说显赫身份。

凭什么，又拿什么，和自己相提并论？

别说伤害了他一点，就是宰了这小家伙，他李纵横，最多拿出主动道歉的代价，于这点，都算自己委屈了。

什么时候，需要自己付出流血的代价？

这个小畜|生配吗？

李纵横转过脑袋，眼神阴厉的，可怖的瞪视了顾青山两眼，话糙理不糙，顾剑这个孙子，在他眼里的确什么都不是。

兴许是感受到李纵横来者不善的眼神，小家伙打了一道激灵，然后迅速的将脑袋，埋进顾剑的脖子里。

“小东|西，都是你害的，今天，一个也别想走！！！”李纵横阴沉着脸，铁了心，今天不放过顾剑三人。

啪！

怎料，老爷子冷不丁一巴掌，彻底让李纵横茫然了，紧随其后，也逐渐清醒了许多。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滚蛋。”老爷子沉声下令，示意其他家族高层，带走这个碍眼的李纵横。

“你们外面待一会儿。”

几乎同一时刻，年轻男子开腔了，他歪了歪自己的脑袋，示意顾剑将顾青山带离现场，外面等着即可。

气氛在这一刻，逐步微妙。

“好，好的。”顾剑没有二话，他点点脑袋，抱着受到不小惊吓的顾青山，转身就要离开现场。

“来人，给我拦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李家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李纵横狠狠淬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果断下令。

顾剑置之不理，渐行渐远。

这下子李纵横彻底疯癫了，他既然说了，三个人，今天一个也别想离开李家，那就说到做到！

只可惜啊，没有老爷子点头，自己的话语权，似乎没什么用？

现场，竟是没有一个家仆，遵从自己的意思，果断出手拦截。

李纵横瞬间满心挫败感！

“爷，爷爷！”李纵横再次硬起头皮，沉声呼唤自己的爷爷，这一刻，他真的对自己的爷爷，失望，无比的失望！！！

一个大家族的掌门人，而且是屹立于国都帝京的超级家族之一，竟然这么懦弱，这么忍气吞声！

这与丢李家的脸和骨气，有什么区别？

李纵横很失望，真的很失望，头一回对自己往日敬奉若神的爷爷充满失望，乃至绝望。

如果，让他李纵横执掌李家，他今天就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也要狠狠的撕下对方一块皮！

这么做不为什么，就为了保住李家的威严！！！

男儿不血性，算什么男儿？

“纵横啊，你还是太年轻……”下一秒，老爷子幽幽叹气，竟然苦口婆心开导起了李纵横。

这句话，让李纵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恍然间，仿佛又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后脊背，跟着一阵毛孔悚然，甚至泛起冷汗！

李纵横倒吸凉气，双手十指，再一次哆哆嗦嗦起来，自家老爷子，为何有此言论？竟有股兔死狐悲的决绝感！！！

老爷子无力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这些听起来固然让人振奋的豪言壮语，于他而言，和小孩子放屁，没有任何区别！！！”

李纵横，“……”

李纵横不敢置信，匪夷所思的抬起视线，望着一言不发，但嘴角笑意极尽嘲讽的年轻男子。

老爷子没搭理李纵横，先是眼神复杂的看了年轻男子两眼，许久，他幽幽道，“我大概，猜出来你是谁了！”

年轻男子双手揉脸，故作讶异，语气也变得极其玩味，“一别多年，难不成我还这么出名？”

“呵呵。”老爷子冷笑连连，也不知道是万般无奈，还是觉得，这种玩笑话，属实没意思。

经由老爷子这番话，李纵横反而出人预料的冷静下来。

他再次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盯着年轻男子，说实话，他承认这个年轻男子，异常强大，强大到让李家，短时间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招架！！！

但，也仅仅如此。

若是一个超级家族，面对单枪匹马的陌生人来袭，就变现的如此捉襟见肘，甚至忍气吞声，那他李家也太弱不禁风了！！！

“那年长安道，若是没你，沈卓应该很早就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之中，何至于，现如今霸业登顶的北天王？！”

李纵横，“……”

老爷子一番看似无关这个场合的所谓感慨，非但让李纵横瞪大眼睛，跟活见鬼是的。

在场的李家高层，更是毛孔悚然，长安道？

这三个字，这代表某处地名的三个字，背后可是有一段，血淋淋的历史！！！

只不过，因为滋事重大，而且有点不光彩，所以这些年，极少被人提及，久而久之，似乎都掩盖在岁月的尘埃里了。

但，帝京老一辈，掌事的一辈，于这场血案，心知肚明不说，甚至有不少亲历者！！！

“站在老夫的立场，与你交涉，等同于正面交锋北天王沈卓。”老爷子叹气，这可是一尊战力值不弱于沈卓，霸刀杨绝，乃至陆地蛟龙沈雕寺的存在。

李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