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英随之好奇,“什么?”
沈卓目不转睛的望向近在眼前的阿刁,阿刁立马心知肚明,这是确定了要帮自己,寻找家乡的故人?
阿刁道,“我的事情,不着急。”
“你不就希望,我尽量有事做,能有个盼头吗?”沈卓反问阿刁,语气依旧温柔,慢条斯理。
阿刁没再坚持,点了下自己的小脑袋。
曹英算是明白了,沈卓交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任务,“我尽快办。”
“嗯。”沈卓点点头,高兴道,“等邓州这一趟结束了,我们就去,看看咱们小阿刁姑娘的家乡!!!”
阿刁如鲠在喉,还是没有吱声。
“这两天胃口不好。”沈卓放下筷子,示意董汉山收碗,然后他站起身,耸了耸自己的肩膀,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他准备走动走动,散散心。
众人视线扬起,就这么静静的,默默的看着他。
临了,沈卓也不知道是自己安慰自己,还是意有所指,“以我的顾剑的了解,他不至于……,不仁不义!”
曹英,“……”
阿刁,“……”
董汉山,“……”
明天弹劾的文书,就要送达文书院,那几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上峰手里,怎么这会儿,沈卓还是执迷不悟,坚持己见?
难道,认清事实,就这么难吗?
曹英又是一堆话要说,刚准备起身,却被阿刁一把拉了下来,“你闭嘴吧,让他安静安静。”
“我……”曹英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差点就红了眼睛。
沈卓懒得搭理几人,渐行渐远。
此时。
帝京这座天下第一大都,经过一夜的发酵,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天明,等着绽放在东方的第一缕鱼肚白。
是时。
有鸡鸣狗吠声,不绝于耳。
基本一夜未睡的顾剑,难得起了一个大早,大儿子同样彻夜未眠,顾青山也被提前叫醒了。
“父亲?”大儿子欲言又止。
顾剑语气懒散,“怎么了?”
“没事,没什么事。”最终,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还是硬生生的压回了心里,摇摇头,主动退下。
这个时间点,很多人还没起床,嚷嚷着没什么胃口的顾剑,独自出门后,兜兜转转了许久,方才找到一家,起早营业的便利店。
三瓶老酒,两袋花生米,终于买到想要的东西之后,顾剑搓搓手,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便利店。
今天没动用自己的私家车,沿着公交,一路怔怔的望着窗外的风景。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顾剑再次来到和睦巷,来到昨天,和郑刚,陈义碰头的小花园。
河畔冷风阵阵。
顾剑眯起眼,开开心心打开了其中一瓶老酒,不得不说,这种价格不高味道够辣的老酒,实在合他这种老军人的胃口。
一口辛辣入喉,头顶立马冒出腾腾雾气。
许久。
已经有了微微醉意的顾剑,终于等来了自己想等的故人,郑刚,以及背负着双手,慢慢悠悠吊在后面的陈义。
“老顾?”郑刚第一眼发现顾剑,意外之余,张嘴喊了声老顾,等反应过来,自然是冷哼一声。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大清早的就踩着屎,晦气!”郑刚转身,胳膊推着陈义,就要转到另外一条路散心,活动。
陈义想了想,眼神复杂的看着坐在长凳上的顾剑。
明明只有几步距离,双方中间,就像是有一道鸿沟天堑,彼此遥遥对视,谁也没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顾剑摇了摇手中的老酒,“给你两一人备了一瓶,身体扛得住否?扛得住,干一场。”
干一场?
以前,他们还在一起行军打仗时候,没少提及这个词。
三人之中,郑刚脾气最暴,实际上酒量也是最好的,这一路彼此陪伴下来,没少干翻自己的袍泽们。
这老小子就像个酒坛子,肚量根本不见底,大多数袍泽,这辈子都没见郑刚真正意义上醉过!!!
“老子没闲心陪你喝酒,哪来的滚哪儿去。”郑刚依旧没好脾气,恨不得自己多长一只手出来,好方便轰散顾剑这个扫把星。
太晦气!
看一下都觉得,在污秽自己的眼珠子。
反倒是陈义留了个心眼,按照时间推算,顾剑现在应该做的,是盛装准备,然后在帝京所有人众目睽睽之下,抵达文书院……,正式弹劾沈卓!!!
怎么,这个节骨眼,跑到这儿来了?
不至于有这般闲心啊!
使出反常必有妖!!!
“走,过去看看。”陈义劝解郑刚,顺势拦住即将大踏步离开的郑刚。
郑刚瞪眼,语气不善道,“啥玩意?你还真要喝,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的酒?你丫的,酒瘾犯了?”
陈义嘀咕道,“就当是咱几个,好聚好散?喝一场酒没什么大不了。”
“这……”郑刚觉得,陈义言之有理,虽然心里抵触,可拦不住陈义一再劝解,冷哼一声,干脆又转了回来。
顾剑哈哈大笑,随手将一瓶白酒扔给郑刚,“这辈子就没见你老郑醉过,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怕是也没机会见你醉过了。”
郑刚单手接住,语态那叫一个盛气凌人,“呵呵,你到了黄泉路,指不定就见着了!!!”
顾剑也没在意郑刚挤兑自己,毕竟,是他这老骨头做事不地道,触怒了郑刚这老家伙的底限,也算情有可原,表示理解。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没闲工夫陪你胡扯。”郑刚嘀咕,然后用牙口咬开瓶盖。
其实,说到底是几十年的兄弟,从齐子毅上一任开始,他们先后经历三代主|将,并肩作战无数次。
彼此都救过彼此的命,感情之深,外人很难理解。
若不是这次的事情,真的触及了底限和原则,关系不至于处得这么僵硬,见面跟仇人似的!!!
顾剑知道是自己咎由自取,罪有所得,内心深处也不渴求,更不希望,这两兄弟原谅!!!
“话说,我们在一起共事多少年了?”顾剑仰起头开门见山,他一边感慨一边大口大口喝着酒。
他的脸色,有点红润,带着微微的醺意,在郑刚和陈义来之前,已经喝了大半。
郑刚没吱声,陈义想了想,给出了个大致的估值,“三十年,还是四十年来着?”
岁月太久远,具体数字真不记得了。
只晓得,那会儿北系作为主力军,动辄上前线厮杀,每一次都是凶险万分,生死悬于一线。
其实挺庆幸的,打了这么多年仗,还能好端端活在这人世的,没几个数了,真的死一个少一个!!!
“那会儿,北系虽然能打,但不至于那么能打,后来咱王爷出道……”顾剑也不知道喝醉了,还是情不自禁,一声王爷,让郑刚和陈义,相继愣住。
他们自然心知肚明,顾剑口中提及的王爷,正是沈卓!!!
沈卓究竟有多能打,除开北系待过的老兵,其他兄弟军,只是有所耳闻,并未亲眼见过,更不能感同身受。
“多么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啊,从他出道之后,我们这帮子老卒,才真正有了盼头,才意识到,战争要结束了。”
一个时代的领军人物,打穿了境外几十里,甚至几百里山河,铁蹄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同样打碎了草原雄狮的骨头。
顾剑记忆里的沈卓,五官堂堂,轩盖如云,眼睛像是有光一般,让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刻骨铭心。
多少人,以在沈卓麾下从戎为荣?
又有多少人,在每每提起沈卓的时候,除了佩服,只能是佩服?
顾剑碎碎念念说了一大堆……
有对过往的回忆和感慨,也有对现阶段生活的感悟和反思,最后,甚至委托郑刚和陈义,念在以往的情分上,在他走后,多帮忙照顾照顾他的家人。
青山还小,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需要正确的引导,只能恳求这两位不是爷爷胜似爷爷的老家伙,多多费心了。
对了,顾青山这小家伙特别崇拜沈卓,也渴望有朝一日能够重走爷爷的路,光荣参军,保家卫国!!!
“老顾……”
“你是不是喝多了?在碎碎念念什么?”
几分真几分假,几分肺腑之言?
郑刚和陈义也不清楚,只是隐约的感觉到,顾剑这会儿的状态不对劲,本以为这老家伙喝醉了,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清醒!!!
“我走了。”最终,顾剑拍拍屁股,果断走人,第一步迈出精神抖擞,第二步迈出昂首挺胸。
此时。
郑刚和陈义,并没有意识到,顾剑的这句我走人了,背后还有着其他的深意……
北系男儿,自打入伍那一天开始,顶天立地,打断了脊梁连着筋,照样敢挺直腰杆!!!
他顾剑……
不敢给北系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