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息云止，沙漠寂静无声。</p>

沙丘绵延无尽，望之不到尽头，明生止住脚步，回望身后迤逦成线的火把，传令左右道“就地修整一个时辰，喝水啃列巴，抓紧时间歇息。一个时辰之后出发！”</p>

深入沙漠十里，留守的探哨陆续来报，身后未见追兵，只少数蒙鞑人马站在沙漠边缘驻足观望。</p>

别人都在闭目养神，明生却是眉头紧皱。</p>

沙漠行之艰难尤在他预想之上，战马深一脚浅一脚，即便军兵尽皆下马步行，还是有十数匹战马陷入流沙之中，慌乱挣扎之下，前腿骨折，成为了四海进入沙漠的第一批祭品。</p>

行走艰难，一个时辰也行不得几里路程，昭君庙听之近在眼前，却是轻易不可到达。</p>

转眼一个时辰将近，明生突然对左右言道“传令，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军兵上马，就地转向，重回枯草滩！”</p>

传令兵一时不解，仍旧凝眉看着自家少帅。</p>

“傻戳着作甚？速速传令！”明生厉声喝道。</p>

几个传令兵不敢怠慢，掉头便走。</p>

任腾飞虽没有出手阻拦，但亦不解其意，不禁开口问道“少帅，此举何意？”</p>

刘兴祚，孔有德，贾文昌几人亦都赶至近前，围拢在明生周边，面带不解之色。</p>

“诸位，我军脚程不利，看样子日行不过二十里，要两日才能到得昭君庙。</p>

然则敌可日行数百里，今日出发，明日蒙鞑军兵便可遍布沿途之地，届时我军该如何行事？”</p>

见诸人不语，明生再言道“我军焚烧物资补给，蒙鞑必视我军为死敌，加之沙尔沁城乃是我军必救之地，林丹汗定然不会坐视我等安稳入九原。</p>

既如此，蒙鞑大军当会过黄河，西行寻我军之踪迹，我少而敌众，没有地利之下，绝难取胜。</p>

故而，某欲行险一搏，杀回枯草滩，从彼处北上。</p>

届时蒙鞑大军在西，而我军在东，北上可解沙尔沁之围，东进可进击福化城，甚至归化城也可一试，如何？”</p>

“干了！”刘兴祚，孔有德二人对望一眼，不由同声言道。</p>

贾文昌不禁拍手言道“原以为是破釜沉舟之举，不想却是声东击西之策，少帅却是瞒的我等好生辛苦。”</p>

明生笑而不语，若是当真说将出来，说不得彼等便无法对物资下手，拖拖拉拉的进得沙漠，不被蒙鞑追击围剿才怪。</p>

做戏就是要真，当入戏，让别人看不出你是在演戏才好。</p>

“孔有德，刘兴祚，任腾飞，贾文昌，令你等四人各督一营人马，不必吝惜马力，连夜急行军，务必在天亮之前赶回枯草滩。散！”</p>

“喏！”众人拱手领命。</p>

兵行险招，呼啸如风，攻敌之不能想，作战不就应该是这幅模样么？</p>

巳时初，一夜未眠的四海大军终于重回枯草滩。</p>

此时的枯草滩名副其实，方圆五里之地尽皆焦黑，枯草都被烧光，只有极少几个不甘心的部族妇孺在灰烬中翻寻，妄图能够找到一二所用之物。</p>

战马重归陆地，踏实之感令其欢声嘶鸣，军兵也是振奋精神，挥舞着战刀高声吼叫。</p>

枯草滩无军驻防！</p>

大军惊魂往复一跃，将林丹汗玩弄于鼓掌之中！</p>

不理惊慌失措，四处逃散的部落之人，孔有德振臂高呼“过河！”</p>

这消息就瞒不住，杀了眼前几个妇孺，过河不过十里便有部落定居，还是要传入林丹汗耳中，没得由头在这些四散的妇孺身上浪费时间。</p>

枯草滩黄河，水浅而阔，两侧地势平缓，没有沟壑阻隔，正是过河的好地界。</p>

冬末春未至，凌汛未起，河面冰有尺厚，大军铺开，蔓延在半里冰面之上。</p>

一个半时辰，全军渡河！</p>

“少帅，此地距离沙尔沁谷口仅二十六里路程，此时出发，未时可至，可突袭谷口驻守之鞑军。”任腾飞难掩兴奋之色，上前禀报道。</p>

“不！暂时不理会沙尔沁谷口之军！”</p>

明生铺开地图，环视左右之后，点指一地，言道“沙尔沁谷口东七十里，阴山脚下，有城名福化，建城时间几同于归化，城高两丈半，旁有藏传佛寺灵觉寺，历来是蒙古王公汇集，养老之地。</p>

料来应该囤积有不少物资，拿下它！”</p>

“那之后呢？”贾文昌抚须问道。</p>

“之后？之后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哪里有什么一定之规。”</p>

明生起身言道“刘兴祚，孔有德，令你二人为先锋，统二营骑兵，不理沿途部落，直插福化城，告诉弟兄们，少睡多走，明日日落必须拿下福化城。</p>

我等在城中庆功修整！”</p>

“任腾飞，贾文昌，你二人各带一营人马，清剿周边部落，牲畜为先，米粮次之，再次才为金银。</p>

每战须速战速决，决计不可恋战，后日午时必须如约赶至福化城！”</p>

“某同明业自统一营人马为中军，进剿沿途之部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