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是天宫太子长琴!"万丈光华中,那男子看着我的眼睛,淡声道,
"本尊因被魔族暗算,形神俱毁,只有一魄犹在,经万万劫,方才被你的琴声所感,才破珠而出!"
他长发委在脚边,祥云缭绕着他宽大的袍服,他从袍袖中深处伸出一只骨节分明又颀长的手指,漫声道,"原来是一只九千年的仙鹤,怪不得有这般法力可以救得出我,倒是当记上一功!"
我眼中的希望顿时寂灭,只是双目无神的跌坐在地上,手里的宝珠的碎片早已失去光泽,我喃喃道,"为何是你?景行的精魄何在?"
长安虽然是永冬,可总有几日白天的辰光越发长。傍晚一片雪霁晴空,日头的光影也拉的绵长炽烈,映着那金砖地上白晃晃的眼晕,偶然有风抚落梅花上的轻雪。
可自从长琴代替景行醒来,这外头便直直下了三日三夜的大雪,窗外已经是银妆素裹的世界,殿外丛丛林木积着指余厚的冰棱凝成水晶柱,如冰晶琼林一般,在宫中艳红灯火下折射出格外雪亮的光芒,直似琉璃世界。
如此繁华之夜,应该是容不下谁的哀伤的。
酒过三巡,我微带绯色醉意,略略倾斜了身子,轻轻啜饮着杯中的葡萄美酒,目光里一片寒凉之意。酒在喉头有芳醇的甘甜,我身边还有一捧宝珠的碎片,我越看心中越是愧然,慌忙低下头去。
殿中供着红梅被暖气烘得香气愈加沉醉,有瞬间的怔忡,忆起萧闲馆中的绿梅,一别经年,不知是否花开依旧。那般好花好景,哪怕只是一瞬的拥有,也能叫人在余生里自苦涩的心底念出一丝甘味。
华灯灿耀如星,万千华彩中端坐于上的我,难掩失望与寥落,我拍了拍身下的扶手,冷声道,"看来这人间极贵的位置,真的是咬人,吃人,啃骨头。"
长琴则在我另一侧,一面从头照到脚的镶金朱漆百鸟朝凰的大铜镜照了照镜中的自己,
赞不绝口道,"这一副皮囊还真是毫无瑕疵。"
我冷冷道,"你最好小心一点,不要碰破了身上的任何一处。"
他惊讶地回头看我,"你一个妖精竟敢这般与我说话?"
我看也不看他,"你身上这点法力,大约还打不过我儿子。"
我坐在长乐宫的酒坛子堆里,顶着巨大的失望想办法。面前这个人明明与景行生得一般无二,内里却是一个完完全全不相干的人。
他眨眨眼,不屑道,"不晓得到底是个妖精还是个酒鬼。"
如今结魂珠已破,景行的精魄已经不知去向。我感觉我的头发已经白的发光了,可是我还不能就此倒下去认命。
原本刘珏封锁了消息,只将长琴送回我的宫中,他建议我将长琴当作人质锁进囚笼里,正好与天族的那些人谈判,能想办法复活景行。
可我断然拒绝了,我与景行初初相见时,他便被锁在囚笼,如今面对着他活生生的身体,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忍心将他锁起来。
不过我还是会将他当作人质藏起来,于是就将他明晃晃的关在长乐宫,太后私藏了一个男子,恐怕迟早会传扬出去。
我叹了一口气对刘珏说,"母亲原本恨透了大周皇朝,恨不能将它毁灭殆尽,奈何这片江山如今在你手里,母亲不能连你也一同豁出去。如今长琴留在长乐宫,只怕天长日久人言可畏,不如母亲离开一阵子,直到这事情有个结果。"
刘珏却说,"母亲,大周如今与你是一体,儿子自知人力难以抗天,却还是斗胆一试,大周与我母子共存亡!"
长琴看着我,"你真要用我做人质,与天帝讨要刘景行的精魄?"
我正在闭目养神,只淡淡道,"你应该开心才是,才一出了结魂珠,便还是个有价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