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屠岸贾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灵公听得心烦,大吼道:“起来说话。”
屠岸贾不敢怠慢,赶紧爬起来,衣服脏了也不敢动手拍,头发散了也不敢理。“君主有何吩咐?”
“赵盾蛮横霸道,寡人干点什么,他动不动就要干涉管束。如今还杀害寡人的狗。寡人要想摆脱他的控制,不想再见到他指手划脚,该怎么办?”灵公问道。
从启蒙受教开始,赵盾的身影就无处不在。读书写字是否有进步,礼仪进退是否合宜,太傅要定时向他禀报。长大后,他玩耍游乐,他又来旁敲侧击,暗示他不能逾越。明明比试射箭,还被他上升到百姓疾苦,天下兴亡的高度。养个狗,又触犯了他的不知哪条戒律,最后竟要亲自除掉这些狗。
灵公对他是恼怒,厌倦到了极点。他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再也管不了他才行。
“大将军身兼晋国军政要职,整个晋国军事经济农田水利,大小事务都是他的管辖范围。就连君主——”屠岸贾很为难,在晋国的领土范围之内,可说是没有人没有事是赵盾管不了的。“也要让他三分。想要他不管事,不出现在君主面前,不大可能。”
“那就是说,寡人一直要受制于他,受他的窝囊气一辈子?”一想到这,灵公又羞又怒,这是什么鬼的君主?还要受一个外姓人的气?思来想去,他灵光一闪,说道:“要不,寡人下令解除他的所有职务。这样一来,他就变成庶人,再不会出现在寡人面前了。”
“行不通。”屠岸贾惊讶于灵公的天真,说道:“大将军在晋国党羽甚多,六卿几乎全是他的亲信。军中,朝中,都是支持他的人。君主公开让他难堪,只会激起他的反抗。到时,恐怕不仅目的达不到,可能还会被他利用,倒打一耙。”
“这也不行,那也没用,那要怎么办?寡人满腔的恨,难道就这么算了?从前,寡人有什么做不对的,他就对长篇大论,处处针对。现在倒好,他对寡人——”
激动起来觉得胸口闷,差点喘不过气来。缓了缓,灵公又道:“凭什么他这样对待一国之君可以不受任何惩罚,还可以为所欲为?就因为他认为是对的,所有人都要听命于他,他却能置身法度之外。”
屠岸贾冷眼看着气得七窍生烟的灵公,暗自窃喜。他的嘴角有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这个笑,是对自己的肯定,也是对灵公愚蠢的蔑视,更有对赵盾大难临头的幸灾乐祸。
他命人分散侍从的注意力,偷偷把犬舍的门打开,再叫人拿着食物引诱。狗嗅觉灵敏,闻到好吃的自然倾巢而出。他又提前安排人手埋伏在狗的必经之路,准备好砖头利器,狗一出现立马扑杀。
上次说的,赵盾可能和楚国有勾结,已经引起灵公对赵盾的怀疑。可是这还不够。于是,他又有意无意的将话题转移到赵盾可能会废黜灵公,另觅人选取而代之。他察觉到,灵公似乎有些信了。身关姬姓的江山,任何君主都是宁可信其有,也不会信其无。灵公也不例外。
然而,这些都是捕风捉影,无从考证。不过是万事俱备,还欠缺一场东风。必须有证据确凿的事件出现,击垮灵公最后一道心理防线,才能让他下定决心。思来想去,这些畜牲就是最好的工具。
屠岸贾能否成功的借到灵公这把刀,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这把刀必须是自觉主动的想要砍向目标,而不是被迫延伸。在此之前,不断煽动,欲擒故纵,步步为营,都在推波助澜。现在看,时机已经成熟。
“如果君主想一劳永逸,奴才倒是有个好办法。”说完,屠岸贾阴恻恻的笑。
“快说——”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般,灵公的双眼大放异彩,“寡人就知道,大宝主意多,一定会有好办法的。”
屠岸贾慢慢走近灵公,附在灵公耳边悄悄细语。
听完,灵公面如土色。向后退了好几步,接着又用力摆手,嘴上讷讷的,就是发不出声音。憋了好几下,终于蹦出几个字:“不,不,不——”他跌坐在座位上,双手攥住扶手才勉强支撑住。“这……太……太……太,寡人不行……”
灵公的反应早在屠岸贾的预料之中。灵公色厉内荏,贪财好色。只敢欺凌弱小,遇到强势者立马畏缩成鸵鸟,实在难成气候。
“此法可令君主耳根清静,再无烦恼。从今往后,便可做我行我素,剑指处人头落地,言到时令行禁止的君主,无人再敢说个不字。一旦错过,又要继续从前的处处受制。甚至,不排除此次这般的正面出击。”
屠岸贾很尽职的最后煽了一把火,任火势蔓延整片树林,他便拂衣而去,身藏功与名。
留下呆坐着的灵公,像被钉在座位上似的,久久动弹不得。他的脑袋一直“嗡嗡嗡”的,屠岸贾一番惊世骇俗的提议,不断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