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文崇仔细观察赵盾的表情,这位意气风发的执政大人,似乎陷入了沉思。他想得如此入神,以至于邱文崇的话音落了许久,执政大人还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我国国君是齐国外甥,论出身地位,也属显贵。公子捷菑自然不必说,乃贵国国君外甥,二者可说是并驾齐驱。所以——”邱文崇故意提高声音,想要把赵盾从思绪中拉出来。
赵盾仍是不言不语。但是他抿了抿嘴,调转眼光,看向众军士。显然,他已经从沉思中走了出来。
邱文崇屏息以待。他有预感,接下来,将是邾国的生死时刻。
赵盾的目光,扫视过周遭之后,停在邱文崇脸上。“齐国与晋国均为大国,齐国夫人所生之子,自然也有显赫的舅邦作为依靠。”目前,齐国公子为争国君之位,内讧频仍,纷争不断。与桓公时相比,国力已大不如前。但是不得不承认,在各诸侯国中,齐国仍是大国。只是雄据东方,守着一隅,不问中原世事而已。
“出生尊显,又有先君遗命在身,自然便是合于礼法的邾国继承人。”
赵盾的话,无疑是宣告邾国无罪。邾国国君既是合法继承人,公子捷菑母子就是无理取闹。既然承认邾国国君的地位合理合法,如果晋国再动用强力,将其替换,那是晋国及其七个诸侯国带头无理。联众欺小,则为天下不耻。所以,八百乘对邾国的战事,到此而止。
“但是——”赵盾突然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凌厉,“公子捷菑毕竟是我君主外甥,地位同样尊贵。贸然被安置到荒僻之处,显然难以适应,只得返回晋国求助。一直寄寓母国也非长久之计,贵国一定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安抚他们母子二人才行。”
“那是自然。”邱文崇听明白了。可以不战,可是晋国的颜面问题,亟待解决。“事关重大,邱某可以做主。改日一定会举行盛大的仪式,将晋国夫人和公子捷菑迎回宫中,好生侍候。”
为免这两人再起异心,邱文崇又补充道:“既然执政大人已经发话,想必无人再存觊觎大位之心。内忧已解,我国国君终于可以一心一意处理国政了。多谢执政大人主持公道。”
后面这段话,是说给掀动帘子的母子俩听的。邱文崇相信,不只是他们,众位君主和将军士兵应该都听到了。他们应该也听出了弦外之音——可以把你们风风光光的迎回来,锦衣玉食好生伺候。至于别的不该有的想法,麻烦全部摒弃。
现今在位的国君就是邾国的正主,这是你们的大将军兼执政大人亲口承认的。谁敢再闹,就是公开与他唱反调。他的决定代表晋国,唱反调就是公开和晋国过不去。
“盛大仪式可改日再举行。如今他们二人便在这队伍之中,麻烦邱大人去秉告贵国国君,要他亲自出来迎接他们母子。”赵盾说道。
之所以如此着急把这对母子推出去,实在是觉得这对烫手山芋早扔出去早好。如果今天不解决,他们回到晋国不知又要惹出什么是非。赵盾实在不想再沾染宗室的任何事情。何况有邱文崇的保证,赵盾相信,邾国一定会善待这对母子。
“邱某遵命。”说完,邱文崇迅速上马,策马回转,直直往城内奔去。他身后的一干官员,尤其是宗室贵胄们,脸色终于恢复红润。他们的地位保住了,邾国免受一场流血争斗,个个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