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真相的陈灵公和卫成公离得最近,两人相互对望一眼,都摇摇头,表示不赞同。邾国是小国不假,可是既然鲁国国君都派人去了,何不把礼数做好?落个敦亲睦邻的好名声,结交一段善缘,何乐不为?
偏偏要趁别人国丧,摆大国姿态,来一番拙劣的表演,极其羞辱之能事。简直是当众给未来的君主难堪。此仇不报,继位的君主,将来如何立于群臣面前?
除了陈、卫两国君主之外,其余国君对邾国派兵偷袭鲁国南部一事的真正原因,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鲁国有错在先,至于具体错在哪里,他们也懒得追问。在他们看来,不管谁是谁非,此仗是打定了的。毕竟晋国宗室嫁过去的夫人受到委屈,晋国定要向邾国讨要说法。至于鲁邾两国的恩怨,根本无足轻重。
虽对鲁国所犯错误无心探究,可听到邱文崇一番话,大家心下都暗暗吃惊,鲁国是怎么了?不想去找个理由推托便是了,专门派使者前去就是为了当众给人下不了台,这不是专程挑衅去了?
最清楚真相的郑穆公,暗暗为鲁国捏了一把汗。他先前就劝过鲁文公,提醒他不要歪曲事实。这是借刀杀人,狐假虎威。一旦真相公开,晋国追究起来,后果会很严重。
鲁文公却一脸轻松。他算准晋国必定会打,替鲁国出头只是盟会的一个由头,晋国不会在乎真相是什么的。
岂料双方还未战,邾国竟来了个浑身是胆的礼官,把鲁国的无礼当着众人的面戳穿。这样一看,鲁国被邾国攻打,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当众给了鲁国难堪不说,晋国也不得不面对真相了。
听到邱文崇说要讨教的时候,鲁文公便有不祥预感。就怕这小小礼官当众把真相说出来,所以才急着跳出来呵斥他。谁知怕什么来什么。赵盾不急于进攻,反而与他聊了起来。这位礼官也非等闲之辈,开门见山就把问题给挑明了。
鲁文公不敢看向任何人,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地面。尽管如此,眼角的余光仍然接收到了来自各诸侯国的鄙夷和不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有人说话,邾国的礼官也不着急往下说。他故意在此处停顿,留给众人许多思考想象的空间。别人无所谓,对鲁文公而言,沉默的空隙却秒秒都是煎熬。此刻,鲁文公现身说法什么叫如坐针毡。
赵盾神态自若,六个诸侯国君主则表情各异。鲁文公的表情变化最复杂多样。此刻,他的脸胀得通红。红晕蔓延到耳根,慢慢扩大到额头。整个人红得发紫,像是怒,又像是羞。
众人的表情,邱文崇都看在眼里。在他看来,时间停顿够了,再停下去就要冷场了,于是继续说道:“先君过世,太子是悲伤忧惧。一方面,失去至亲,心痛难忍;一方面,又为小小国度如何自处,担忧不已,身心已是不堪负荷。”
听到这,诸侯国国君都点点头。赵盾也轻轻颔首,表示认同。
“可是,鲁国却偏偏选择此时大行欺辱之事。太子继位之后,如不讨个说法,将来如何立于朝堂?如何率领文武百官?如何面对宗庙社稷?”邱文崇连发三号,声音一浪高于一浪,情绪激昂。
“我国虽小,却也是周天子亲封的诸侯国。国君下葬行的乃是最尊贵最至高无上的礼,容不得任何人任何国家小觑。”邱文崇再次看向鲁文公。后者已经慢慢平复下来,既然逃不掉,只得任命被动的回应。
邱文崇放低声音,继续道:“在宗室的一片声讨声中,新君收拾心情,决定向鲁国讨回公道。故此,才派兵袭击鲁国南部。目的不过是给鲁国一点教训,并未滥杀无辜。当然,肯定是践踏了良田,惊扰了百姓。在鲁国军队到来之前,我方已撤退,并未将战事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