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盾退后一步,跌坐在椅子上。两手按着太阳穴,微眯着眼,缓缓开口道:“不关你的事。你寻主心切,可见你的忠心。只是,目前毫无头绪,我们是有力无处使。”说完,赵盾长叹一口气,陷入沉思。
其余三人都看明白了。先克的失踪,眼前这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的痛苦绝不亚于任何人。他眼底的黑影,额头的沟壑,都清楚的告诉周遭人,他因此事已经饱受煎熬。此时,他已处在崩溃边缘,急火攻心。面对现实的无情,欲罢不能,四处寻求出口。
“无论如何,总要做点什么。我们赶紧派人跟踪五人。中途想到什么办法,见机行事。”臾骈比较务实。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做一件是一件。
“对。”赵盾朝臾骈点点头,“现在就派几个可靠的人,紧紧盯着这五人。然后,去趟先府,把先克的寝居翻查一遍,看看有什么可疑的物什。”他看了刘进一眼,“这件事由刘进跟进。记住,切不可惊动两位夫人。”自己都急得窝火,两位夫人更是……不想都知。
“臾骈负责盯紧五人动向,郤缺带人去绛城郊野四处查找。”说到这,赵盾鼻子酸,眼睛涩。“尤其是人迹罕至,树高林密,山高险峻之地……”
赵盾的几句话,无疑是在暗示,先克恐怕已经……其实他们心里多少明白,此时已是非常凶险。如果先克与蒯得有什么约定,就算事后被耽搁,他也一定回府了。他不是小孩,没有迷路的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有家……却不得归……
三人得令,强压胸中的不祥预感,各自离去。赵盾,对着长篇累牍的地方官员的辩解上书,呆愣了好一会。他目光呆滞,脑袋纷乱。军事摩擦,内政纷争,中军佐不知去向……
一个人静静独坐一室,忙碌过后,眼前的事情便被无限放大。甩甩头,命令自己集中注意力,想想先克之事的起因。赵盾试图重新梳理思路。
出去玩耍,无意中闯入蒯得家的麦田。先克准备赔钱,无奈随身财币不足。于是提议,请对方跟随他们到府拿钱。对方认定他们是想赖账,气愤难平。于是纠缠先克,一箭射中先克。刘进气不过,教训黑衣奴才。先克病好后,不服气,将对方田产没收。然后,先克就失踪了。
按照常理,黑衣人被教训之后,必定不服,肯定有所动作。可是,没有人看到他追踪而来,这是其一;其二,蒯得这块地,不是普通田地,是他家三代传下来的祖产。可以说,先克要报复是冲动了。可是,对方应该有所反应,而且反应非常激烈才对。但是,从头到尾,黑衣人也好,蒯得也罢,都没在先府露面,这才是最可疑的。
蒯得,蒯得,蒯得……赵盾努力回想与此人接触的点点滴滴,试图拼凑出此人的图像。“五君子”中,蒯得最是与众不同。他不像其余四人,棱角分明。他对权力的追逐不是那么狂热。抛开与“五君子”的恩怨,单独审视此人,他的为人处事,倒像是位谦谦君子。
据赵盾所知,此人事母至孝。父亲走得早,他对母亲是晨昏定省,异常周至。这次,先克夺的是他的祖产。再怎么谦和宽厚,也应该有反应才对。
“五君中”中的其余四人,各有特色。箕郑父老谋深算,士榖——不太了解。梁益耳是他们的“军师”,先都这个人呢——
这个先氏的别支,赵盾了解得不多。前几天先都去过赵府,今天又和赵盾碰了一次面,之前争“六卿”之位时的零星印象——这些,就是赵盾跟先都接触的全部。曾听先克说过,两宗来往很少,似乎积怨颇深。曾经有人在赵盾面前提起,说先都为人讲义气,重朋友,结交颇广。
赵盾在五人之中挑来拣去,一会觉得此人可疑,一下又觉得那人无罪。反复琢磨,愣是没理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