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榖停顿片刻,又望向自己的同伴。他目光直视前方,继续说道:“圣人有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蒲县过去目无法纪确是事实。而今知错便改,化为行动,而且收效显著。如果这样,还落得合衙上下丢官,甚至入刑投狱的结局,试问将来,谁还会及时纠正错误,以求宽宥?”
之前对臾骈的决定拍手称快的人,听了士榖一席话,又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同为官员,一想到,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小心行差踏错,就被一棍子打死,毫无翻身可能。忽然间,对这些已知悔改的人,又生出几分心有戚戚的同病相怜之情。
士榖落座。臾骈说道:“就士将军所说,臾某谈谈自己的看法。”臾骈将竹简翻出,找到士榖属下所做的记录。同时,将他们的人做的记录,也摊开在一边。“士将军所说,有记录在册,的确千真万确。蒲县的确有悔改的主观意愿及行动。这些事情,全在短短五日之内完成。事发之突然,处事速度之迅捷,令人惊叹。”
士榖属下的记录,只记了具体事项。臾骈之人所记,时间、地点、人物均详尽细密。臾骈扬了扬两份记录,“购置军械的军士,完成任务之余,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察得知——短短五日,蒲县县衙释放五名囚徒。试问,积年重案,五日之内就能告破?元凶恶首若能如此轻易到案,之前的判定依据是什么?难道是随便抓个人交差结案?”
当初,臾骈在查看两批人马回报的实情时,就反复对比过。尤其是重叠的十一县的信息,更是重点验看。召开此次大会之前,这些“异常”的快速改正措施,更是重点留意。由于多次查看,早就烂熟于心。对方可能提出什么来反驳,更是早已成竹在胸。
“如此轻易就将原判推翻,说明什么?说明县令及其僚属,为应对上官检查,急着掩盖事实。为减轻其所犯罪孽,慌不择路。他们当年急急抓人是为了应付,如今赶着把人放了,也是为了敷衍上官。黎民性命于他们,不过是算计功名,经营生意的工具而已。他们可曾真的打算改过自新?”
“如果真的要改过自新,是不是应该发个安民告示,告知百姓,某案重启调查?但凡有线索者,请一一来报。然后调动各方力量,全力侦查。再告知上官所派官员,事情进展。既然已经冤枉了一个人,重启案件势必要慎之又慎,以免造成新的冤狱。而非急急放人,又急急逮人,拿人数充当功劳。”
臾骈所说,字字针锋相对。抓住对方速求成效一点,层次深入。由点到面,层层递进。驳斥得士榖无言以对。最后是涨红了脸,半晌不出声。
“臾将军所言,安民告示之事,不劳费心,该县已有做。”士榖不作声,先都起身声援。他们的人所作的调查明细,他也有仔细研读。为的就是在大会上,据理力争。
“恕臾某鲁莽。请先将军将告示所说内容,简述一遍。以正视听。”先都等人权职均在臾骈之上,故此,臾骈才声称鲁莽。请对方重复告示内容。
“告示内容,本将军看过之后,没有记下来。”先都被臾骈问得有点恼火。这些芝麻小事,谁会背下来?“大意就是,提醒百姓,官府现在着手对冤案重新调查,请大家配合。这不正是官府要改过自新的诚意?”
“我这里倒是有些记录。但我觉得不够周详,才向先将军请教。”臾骈将所列竹片拿到先都面前,请他过目。先都的脸顿时白一阵红一阵。臾骈又道:“先将军也看到了,告示所写,确实有先将军提及的内容。但是,其余部分,而且是最主要的部分,先将军可能忘记了。在下在此代劳——”臾骈眼神询问先都之后,便将告示内容宣读:
“过去几年,大兴刑狱。实乃民风剽悍,杀人越货,坑蒙拐骗者大行其是。本县不得不痛下狠手,以期肃清盗贼,保百姓平安。而今,民风淳朴,返璞归真。即日起,对XX等几件大案,重启调查。但凡有线索者,速到县衙如实禀告。本县欲对其中值得商榷之处,再行议定。实为不得已为民解水火之急,万望各方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