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与赵富贵的通话之后，我思绪翻涌，那段青春岁月如放电影一般在我脑海中重新浮现。

我出生在华北平原的一座小县城，小城有厚重辉煌的历史，但在我幼时，小城只余贫穷落后的现貌。我在父亲单位的大院儿里长大，有一帮同龄的玩伴。

那个时候，小升初是需要考试的，择优录取。在我们县，县立中学只有三所，最好的是一中，其次是二中和三中，再就是一些乡镇中学了。一中，是所有小学生心目当中的最高理想，能考取一中，就是家长和孩子们的最高目标。

很幸运，我学习还可以，小升初考试成绩不，顺利被一中录取，进入了这所众人向往的好学校。这是一所历史悠久的学校，前身是始建于清乾隆十八年的某书院，当时在附近一带颇有几分名气。这所学校，不仅是本县最好的中学，在附近区县也有些名气，有一些外县的学生也想方设法跑来就读。学校的风气，秉承书院遗风，古典文学及书法丹青盛行，崇文之风浓厚，对自幼酷爱古典文学和国画的我来说，这里就是我能进入的、最近的天堂。

世事完美，有利必有弊，学校一些方面的弊端也显而易见，比如，这里的学生从来不排队。论是食堂打饭、开水房打开水还是图书馆借书，都没有什么规则束缚，没有一个人排队，用力挤过去，你就是第一名。

为什么全县最好的学校，在管理方面却如此力？我想，是因为师资匮乏，贫穷落后的小县城，没有多少经费给学校，学校连老师都不够用，根本没有多余的经费聘请校工，又不忍心让教学任务已经很艰巨的老师们费时间和精力去维持秩序，因此有些管理工作只能是有心力。

入学第一天的班会上，我见到了即将陪伴我三年的班主任老师。她四十来岁，穿一套黑色西装，短发露耳，脸型瘦削，目光凌厉。扫视全班之后，在黑板上用漂亮的粉笔字写下自己的名字——肖晖，一个很男性化的名字。然后对我们说：“我是咱们104班的班主任，也兼任你们和隔壁105班的语文老师。我的班，语文成绩绝不能比其他班差，否则，我饶不了你们！”一个下马威，吓得我们面面相觑，小心脏扑通扑通的，遇到一位母老虎老师，初中三年恐怕不好过了。

在讲完作息时间、宿舍分配和食堂图书馆开水房的路线之后，肖晖老师敲了敲讲桌：“接下来我要强调一件事情，在咱们学校，没有排排坐、分果果的风气，打饭、打开水、借阅图书，都必须要挤、要抢！”听得我们一脸震惊。

“到打饭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谁如果不敢挤谁就吃不上饭，别人吃完回去休息了，你只能等到最后吃冷掉的、锅里剩下的！所以，要想吃到热乎饭，你们都给我使劲挤！女生，不要顾及什么淑女形象，娇小姐是法生存的！男生，拿出你们男子汉的劲头来！你们都给我使劲冲！使劲儿挤！一个人挤进去，后面的同学都把饭盆递过去让他打饭！我的要求就是：一个人挤进去，全班有饭吃！你们是一家人，不能只管自己！我们104班如果有一个同学吃不到热乎饭，那就是全班的耻辱！对了，还有，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是一年级新生就胆怯，怕高年级的，怕啥？不要怕！我要求，咱们104班的同学在这个校园任何地方都挺着胸膛、横着走！你们听到了吗？”

教室里一片沉默，大家都沉浸在内心的震惊当中法自拔，在学校里打饭竟然是这样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我们这些家在县城、走读的同学暗自庆幸不用去食堂挤着打饭；寄宿的同学为自己面临吃不上饭的危险而暗自悲伤，大家谁都不说话。

“听到没有？”老师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吼问，锐利的目光瞪向我们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