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芷容很想捏着他小巧圆润的耳垂狠狠蹂躏之，可惜夏家基因太好，四岁孩子不过三尺高度，一双眼睛亮如星辰，莹白雪肌像上等瓷器，嘴角扬起可爱的弧度，画面太美太萌，她都法轻易打碎。

司空竹立在一旁，幽深瞳孔深深浅浅，似乎并没有因为被某个不到他腰部的孩子忽略而生气，青衣一扬，轻然落座，他伸手接过夏小爷递过来的花生粒，往嘴里一送，唇边的笑意平静而浩瀚。

“你弟弟真可爱。”语气轻轻淡淡，似乎在谈论天气如何般的自在自如。

凤芷容一怔，转首。

春光忽然越发浓丽鲜活，紫藤和丁香清丽烂漫，街边的玉兰开得灼灼，花托硕大如玉，盛放在那人颊边。像一幅墙边的画，原本很美，被匆忙世人忽略，随即被丹青名家素笔轻描，忽就鲜活明妍，不容忽视地展开在眼前。

那人一袭青衣蒙蒙，抬首俯仰间露出超脱时间空间的平和淡然，在他光辉内敛的容颜里，在他清爽如依竹的布衣里，在他含笑看过来的眼眸里。

她亦抬脚坐下，姿态潇洒拘，唇角微勾，“他一向如此。”

夏小爷看两人你来我往商量有加，眉目含笑春风得意，内心升起浓重的不平衡之感。想他百里外似燕归来，惊魂未定又险遭盘问，右半边的臀还有点生生的疼，不知道有没有留疤？这作战计划不过刚刚展开，就这么华丽丽地失败了？他不甘心…所以夏小爷抬首，意兴盎然斗志满满，小嘴一嘟，“娘亲…既然都恢复女儿身，为何不认孩儿呢？”

凤芷容一个鹰眼扫过来，对上他呆萌双眸含泪的表情，那句‘你有完没完够了没有’忽地就咽回肚子里…

某人似乎还嫌不够，努力地要再营造攻势更为猛烈的火苗，最好烧尽一片荒野，烧退某人眼底永久的平和，夏武睿继续哭声哭气，“妹妹就可以唤娘亲…为什么我不行…”

凤芷容有些怔然，眸子恰巧对上他水汽弥漫的双瞳，忆起某个和他相似的瞳孔，还有糯糯的声音在你遥远的地界之外曾唤她妈咪，那样远，又那样近，好似就在耳边，不知道小澜澜现在如何了呢…

她忽而微微一笑，伸手接过他依旧执着高高举起的花生粒，“行了，随你喜欢。”

司空竹转头看她，此时忽然发现，印象中她虽干净明朗，却总有一股坚硬之气在周围盘旋，似远山座座，线条曲线初看柔和如天边晚霞，近看却棱角分明，高峰嶙峋。月色薄薄银光下，她的唇角微微翘起，不似平日随意笑容，顿时少了几分冷峻隔阂，多了几分温润柔和，微扬的薄唇，月光下静美如樱。

他拿起酒杯浅酌慢饮，不说话，觉得这一刻任何语言都如此苍白力如此多余，便静默享受这一刻美好便罢。

夏小爷胜利地笑了，乐呵呵地抓起朝思暮想的肉丝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内心想着在东方旻面前炫耀一番，那滋味必定好受。

夜漆黑，风掠过，云飘散，漂浮云中似有人影飞过，黑袍翻飞，衣带悠长，如星河在天际绽放，转瞬即逝，留下银白细影。

夏武睿敏锐地感觉到树影微微地颤动，似有流火划过，云卷云舒间，流火已然失去踪迹。萌萌的大眼轻眨，嗯？监国公放弃捣乱了？

凤芷容一个眼刀丢过来，冷飕飕地开口，“看什么呢？”

夏小爷反应灵敏不输九尾狐，回答的音量中气十足，“肉干！”双眼巴巴地看着她，一脸我好久没吃过肉了你懂的表情。

…

夜色已深，司空竹缓缓起身，歉意一笑，“芷容，时辰不早了，你重伤初愈应当早些回去歇息。”

她自然看见了莫叔在院子外欲进不进，眼中满是犹豫地来来回回不停走动。唇角含笑，邪意满满的弧度，她打算慢悠悠……悠悠慢地……走。

她对司空竹勾唇一笑，漆黑的眼底幽幽深深，答道，“自然，司空也早点休息。”

转过头，凤芷容伸手拍了拍夏武睿抓肉干的手，杏大的眸子闪着轻微冷意，“这些东西上火，别吃那么多。”

把夏武睿从椅子上挪了下来，拿起桌边餐布递给他，“擦手。”

夏武睿很是习惯地接过她递来布帕，上翻下翻前后左右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以前宫中都有人服侍，很多事情不需亲自去做，如今一路自行动手，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司空竹看了一眼院外的莫叔，夜色深深，看不出他的脸色，只从他走动的频率和速度来看，似有紧急之事。

他收回眸光，又看向摆弄的一大一小，月光下似乎有淡黄色的圈，将两人包裹，她看到某孩子将手擦得干干净净，舒心一笑，亮如旭日东升。

顿时，司空竹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事情那么紧要，非得要在此刻解决不可。

凤芷容正在将夏武睿因为在空中翱翔而纷乱万分的腰带调回正常的经纬，那在他胖乎的腰部葱白的手忽地变黑，月光因为被遮挡暗淡了不少。

“真热闹。”

音线轻佻戏谑，声音很耳熟，音色有些低，却比玉珠敲打瓷器还要悦耳，凤芷容不用抬头也知道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可她依旧忍不住微微抬首，不知是突如其来的玉泉花香太过清澈抑或今夜某人的声音如醇香美酒，馥郁芬芳，只见那人在月色倒影中，背光面，轮廓都是模糊的黑，却依旧能感觉到他浅浅荡起的红唇，黑袍长长，随风轻扬，自然洒脱的弧度。

“你来干吗？”凤芷容挑眉，对东方某人的印象足以落入泥端，愿狠狠踩踏之。

东方旻对某人一脸嫌弃的模样视若睹，语调依旧是浅浅的调侃，“嗯…你猜。”

她噌地就站起来，像是不小心掉入油锅的蚂蚱，反射神经达到百分之两百，拉过夏武睿的手，边说边往外走，“谁知道你，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脚下速度越来越快…

“哦…”某美人惯有的音调，音尾上挑，漫不经心。他扫了一眼安然立在一旁不言不语的司空竹，对方朝他微微一笑，他也笑，笑得月不再亮，云不再动，花海摆动都及不上他唇边绽放的一抹红，“司空公子，相请不如偶遇，有缘下次再聊。”

下次，不知又该是何年何月。

司空竹没有跟上去，莫叔一见人空了，急忙赶来，“公子，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