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艺站在门后迟迟没有露面。
大丁不过19岁,正是一生中最好的年纪,可是他断了胳膊,落了个终生残疾。
井艺自重生以来除了韦言,这是第二次受到冲击。她虽然没有母亲,但奶奶一直陪在她身边。大丁母亲像极了当初她把人从楼上推下,奶奶跪在学校门口的样子。
“井艺,奶奶一直教你忍,你怎么就是不听!呜呜呜……你没爹没妈,是奶奶没教好你,都是我的。”
撕心裂肺。
那时井艺不知道她奶奶在自责什么。被她推下去的女人明明一点儿事都没有,总共三层楼,那人摔到了二楼护栏上,最大的伤口就是她脖子上的掐痕。
现在井艺懂了。
一个19岁的少年因为兄弟义气失去了左臂,人生的道路就此改变。和当初的她一样,一时冲动,差点毁了自己的未来。
井艺连夜找到杜九,求对方赊给自己一笔钱,让大丁退出鹰帮。
杜九拿出一叠蓝黑色,印有四位伟人的百元人民币放到井艺面前。
80年代别说100块钱,十块的大团圆都是昂贵的存在。
井艺没想到杜九这么大方,不禁一怔:“九哥,这……”
“丁旭是为了帮里,我杜九一向不亏待兄弟。但是,”杜九吐出一口烟,“你想让大丁退出鹰帮,拿钱过安逸日子。还是先问问他的意思吧。”
井艺将钱放到从合作社买的信封里,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他来到医院时,大丁已经清醒,妇女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削着苹果。她手指粗短,手掌满布着老茧,掌纹也变成了密密麻麻、纵横交的沟槽,还渗了一层总也洗不去的泥色。
是一双经常劳碌的手。
井艺攥紧了信封,推开病房的门。
“辉哥?!”大丁身上缠满了绷带,眼睛里却闪着异常兴奋的光芒。
“嗯。我……”
妇女抬起头,手中的水果刀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她猛地站起身,扑到井艺面前,嘶吼道:“你就是他们老大!就是你带我儿子去打架!是你害了丁旭!他断了根胳膊,没了未来,你满意了?你满意了?!我的命好苦啊,他十四没了爹,现在又断了根胳膊,你让我们母子两人怎么活啊……呜呜呜……”
井艺看着面前披头散发,声嘶力竭的妇女,眼睛有些泛酸。
他又想到了她的奶奶。
被她推下去的女人家里和学校关系不,联合教务处逼她退学,老人跪在寒冬中,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对方原谅。那时的她被人架着胳膊,双目瞋红,除了后悔和着急,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现在不一样了……
“死老太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断了胳膊关辉哥什么事!”病床上的大丁瞪圆了眼睛,额头上青筋暴起,一脸怒气:“抓紧闭上你的嘴,少说废话!”
“我儿子现在胳膊断了,以后就是个废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的命好苦啊!好苦啊!”
妇人哀嚎着一屁股坐到地上,两行浊泪从皱巴巴的脸上滑落。
井艺浑身发抖,想上前扶起大丁的母亲,可双腿像灌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开腿。
“辉哥,别管她,等我养好了身体,咱再和他们干!”
大丁冲井艺龇牙咧嘴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