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达,你来时屋里都有谁,你还记得吗?”我问门口站岗的高达。
高达在挠头,他就是老兵,对破案的关键可是一点都不掌握的。
“小郎,我记得有刘匠头的女儿。还有老刘、老肖,好像还有李匠头的几个徒弟。其他人当时太乱,而且人还进进出出的,我一时也没能记住。”高达难得脸红了,他仓促间忽略了很多细节,对于做保卫工作的人,他感觉自己有些不称职了。
“这就可以了,你先将刘匠头的女儿带到西院去,我和宋仵作慢慢过去。”我吩咐了高达,就去搀扶宋仵作起来。
“也将苏师爷推去吧,来之前我刚去看过他,他的身体恢复的不错了。让他也活动活动吧。”宋仵作在我搀扶下,艰难地站起。嘴里还对我建议着。
“好啊!高队长,找个藤椅,抬着苏师爷也去客厅吧。我也想听听他的看法。”苏锦对察言观色很是有一套的。他的经验对我破案会有帮助的。
李匠头的女儿李珠儿已经先到客厅,馨儿和一群女人围着她在安慰她。李珠儿已经换上了孝衣,现在是一脸的悲切,在嘤嘤地哭泣。这个女孩十七八岁,长得十分的标致。要是换一身衣服,你绝对会认为她是大家的小姐。她这个年龄算是壮女,但馨儿早早地就给她放了良。李匠头也十分地喜爱她,不让她从事重体力工作。现在就在家里的商店,负责卖货。小姑娘办事十分的认真,商店在她的主持下,没出过一点的差错。之前画眉姐管商店时缺斤少两,工匠们经常因此吵闹。但因为画眉姐当时的丈夫是老侯,是家里的外管家。这些人吃了亏也往往忍气吞声了。直到换成李珠儿管商店,大家才满意起来。
苏锦被卫士给抬进了客厅,几天未见他,发现他的气色好了很多。彩依让厨娘用了最好的食材,给苏锦增加营养。上午是老母鸡煲鸡汤,下午是鲫鱼汤,晚上红枣山药粥。苏锦外伤并不重,主要就是失血过多,这些天的静养下来,他竟然有些胖了。
苏锦微笑着对我拱手,我连忙回礼。紧赶几步凑到了他的身边。
“子规兄,你可看着大好了。那天可真是要吓死我了。”他清醒后,我是第一次见他,之前一直就在广州城里瞎转悠着。
“出云,这都靠馨儿、彩依的照顾啊,我才好的如此快啊。我听崔判司说,那天要不是馨儿用了神仙手段给我续命,十个苏锦也都要去了。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们一家了,不然我给你做幕僚吧?”苏锦低声对我说着,李珠儿在客厅,她父亲刚死,我们也不好大声地寒暄。
我听了苏锦的话十分的高兴,苏锦要是能给我做幕僚,那我的日子就会好过多了。他对官场十分了解,对广州这些世家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可是如数家珍。但我不知道他是客气还是真心。
“子规兄,你是开玩笑,让小弟空欢喜吧。小弟现在可是个空心大老官啊。连个印都没有啊。你做我幕僚,我们一起干什么,一起摆个棋摊骗老头子钱吗?”我自嘲着,刚要上任广州士曹参事的,一下又被段同知给冻结了。我当个官怎么就这么难啊。我那天还想呢,实在不行,我就将土豆奉献给武则天。唐砖的主角献上了土豆,就换回了县男。我是不是照方抓药,也能变成贵族啊?
“以后再说,反正我也不离开广州,我老婆、儿子快来了。呵呵。”苏锦的脸上带了笑,他在外面宦游,看样子也惦记家人了。是崔裴氏让崔家商队带了消息去长安的,并要接苏锦老婆孩子来广州照顾受伤的苏锦。苏锦的小妾十分奇怪,对照顾人好像是一窍不通,她长相还十分普通,真不知道苏锦看上她什么了。
馨儿她们好不容易安慰好李珠儿,李珠儿要给我行大礼,被馨儿给拉住了。
“主母,我要给小郎报丧的。”李珠儿刚擦干的眼睛竟然又要流泪了。
“珠儿不哭,咱们家没有那么大的规矩。小郎就是要了解你爹爹的死因。你好好和他说就是了。”馨儿抱着珠儿的肩膀,鼓励着她。
我也赶快示意,让她坐下回答我们的问话。
我对苏锦、宋仵作点头示意后,就开始问李珠儿:“珠儿姐,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你爹爹最后一面的,你爹爹和你说过什么吗?”
李珠儿的脸色很是暗淡,要回答我的提问时,还恐惧地看了一眼高达,然后有闭了嘴。我举手示意让高达先出去。高达就是一脸的愤懑,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我用眼神制止。他对我立正敬礼,然后用军人的姿态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了客厅。
“珠儿姐你可以说了。事无巨细,你将情况为我们仔细地说来。”我慢语轻声地对她说。
珠儿的眼睛是越来越红,终于是忍不住了,一下就跪在了我的面前:“小郎,我爹爹就是被高队长给逼死的,你要为奴家做主啊,一定要让这个坏人给我爹爹偿命啊!”她越哭越大声,话语里带了脏话、诅咒。
“李珠儿,你有冤情就好好说,不用如此说话。你再要如此,我就将你赶出去。你自己去南海县衙报官。咳咳咳。”苏锦厉声怒吼,他大声说话牵动了伤口,疼的他不住地咳嗽。馨儿要去照看他,被他狠狠地一眼给瞪了回去。
李珠儿的表情有点傻了,她对苏锦是谁并不熟悉。只看到我对苏锦执礼甚恭,就不敢再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了。
“说吧!你就说事实,我们会判断的。不许再骂人诅咒,否则我立刻让小郎将你赶出去。”苏锦接着严厉地说道,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真的吓人。
李珠儿的脸色变了又变,看向了宁馨儿。宁馨儿表情十分地复杂。她和高达他们每天一起训练,对高达他们的为人十分地熟悉。但李珠儿就是个孤女,她的同情心也在泛滥。李珠儿看向她时,馨儿愣了半晌,无奈地扭开了小脸,不看她了。李珠儿又看向了彩依,彩依是全程无表情,就像一个蜡像立在馨儿身后。
李珠儿看到没人能帮她了,就低着头,哽咽着说:“爹爹昨晚从高队长那里回来,就十分的不高兴。嘴里骂高队长就是个蠢蛋,竟然怀疑他出卖了家里的地道。”说到这里,李珠儿抬起了眼,瞟了我一眼,看我也是一脸严肃地盯着她,她就赶紧低头。继续说。
“我一直在劝爹爹,让他放宽心。我对他说,小郎是神仙弟子,能明察秋毫的。一定不会冤枉爹爹的。爹爹还是气不过,拿了粮票让我去商店给他拿三坛酒。我不敢违拗他,就出了门。出门时看见了大师兄在院子里劈柴,我就请他帮我去抬酒。路上我就将事情告诉了大师兄,大师兄也是十分得气愤。他说高队长也审问了他,还问他是不是我爹爹将秘密给透露出去的。他也是气不过,才到院子里去劈柴的。我求他去劝劝我爹爹,他答应了。我们拿了酒回来,大师兄就进屋陪我父亲喝酒。我带了粮票去刘婶家,求刘婶给我爹爹炒两个菜,给他们下酒。”
李珠儿的表情带了些惊惧,她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我回到家门口时,就听见爹爹用春点在骂人,大师兄也用春点骂人。我怕他们大声说话,会被人误会。我就又跑去找了二师兄和三师弟,让他们去我家劝劝我爹爹。他们去后,我爹爹果真就不骂人了。我就放心地上楼去睡觉了。我正好住在我爹爹的楼上,听见他们四个人喝到很晚。半夜时,春娘听见我爹爹房里有很大一声响,她推醒我,问我是怎么回事。爹爹平时对我很严厉,我有些怕他。觉得可能是他喝多了起夜,碰倒了什么东西。就没有下楼去看。今天一早,我下楼给爹爹做早饭,一进门就看见他挂在了房梁上。我就大哭大叫,隔壁的肖大爷、刘大叔听见我的哭喊就进了门,帮我将爹爹放了下来。可是爹爹却。。。呜呜呜。”李珠儿又开始嚎啕大哭了,眼泪如雨滑落,女人可能真的是水做的,她哭了如此的久,都会流眼泪。
“你不用哭,你和我说说,你爹用春点骂了什么啊?”苏锦继续逼问道。
“我不懂春点的,只有他们师徒之间才懂得。这个春点是不让女儿听的。”李珠儿低着头解释道。
“你还有什么情况要告诉我们吗?”宋仵作发声问李珠儿。
“我就知道这些,别的都不知道的。”李珠儿回答道。
“那你能告诉我你家柜子里的那些钱是怎么回事吗?还有你爹爹身上的三个金条是哪里来的”宋仵作继续问道。
李珠儿有些慌张了,她赶紧急声答道:“那些钱都是爹爹一生的积蓄,都是他做工赚的钱。”
“你撒谎,你爹爹是奴工身份,他去哪里赚钱。你说!”宋仵作不给李珠儿思索的时间,急声逼问道。
“我没撒谎,那钱都是爹爹赚的。爹爹说攒下来给我做嫁妆的。”李珠儿辩解道。
“那你就说说,你爹爹在哪赚到三两黄金、二十贯钱的。”宋仵作是丝毫不让,继续加高了声音。
“就是我爹爹和我工钱,我爹爹将粮票都换成布匹,托人将布匹给换成铜钱的。”李珠儿解释道。“不是我一家如此啊,东园很多人都是这样干的,上次东园的生意都被王家抢走后,大家就都将粮票换成了布匹粮食,然后托人在外面换成了铜钱。我们家好少呢,毕竟我家就两个人做工。肖大爷三个儿子、三个媳妇、六个孩子做工。他们换的铜钱比我们家多多了。”
宋仵作一脸疑问地看向我,我尴尬地揉了揉鼻子。我是真不知道这些情况啊。我本来还和彩依说,这个粮票就是些无息的借款,工匠们吃好穿暖后,就不会将粮票都换成实物了。在咱家,这个花花纸头就是铜钱。没想到,家里遭受危机,竟然引起了工匠的挤兑。我说那时为何彩依总说家里的铜钱不够用呢。
可这也是不对啊,之前斗米才二十文,现在是斗米三十文,就都按现在算,李匠头每月的全部收入也就是七石粮票,加上李珠儿的工资也不过就是九石粮票。就算他换钱时一文都不损失,这也才是两贯七百文啊。我们在广州安家都不到十个月,他如何能有如此大的收入啊。
我还没有问出这个疑问,彩依就将问题问了出来:“李珠儿,你实话实说,你们父女的工钱不可能有这么多,多出来的钱是哪里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