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建元日久,而今申朝四成赋税出自江浙,一旦江浙的地主豪门闹事,萧慎人固然能打压下一两家,但那也要大损元气。
如今早不是萧慎人可以在江南予取予求的时候了,甚至江南的豪门豢养的文士敢公然写“寒向江南暖,饥向江南饱。莫道江南恶,须道江南好。”
表面上像是抱怨朝廷不公,但言语间又怎么没有明显的威胁意味?
因为萧慎人管理的粗疏,加上没有大规模的科举,官员都需要从吏员升级,江南的低级官员早就被本地豪族把持了大半,那些连汉字都读不清楚几个的萧慎官员,派任地方,如果没有这些低级官员帮忙能做什么事?所以而今的江南豪族,在申朝反倒比当年那些南宋的汉人豪族更加有权势。
“可是我不想决定这个点将录……”张春望突然说。
绍元稹疑惑的看向他。
张春望拿着《牡丹亭》苦笑道:“清溪,你可明白,这是将要流传千古的书啊!”
“我们之所以做春鸣社,只是为了钱,为了名么?如今我们看到了这样一本可以流传千古的好戏,如果我们把它点做榜眼,千百年后,人家会记得的。”
绍元稹一愣,他们都是财富充足人家,本就是为了戏曲而结社,如果千百年后文人说起《牡丹亭》,看到《牡丹亭》只是春鸣社那年的榜眼,人家会怎么想他们?
他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我们该如何做?”
张春望思考良久,摇摇头,“我也不知,不若问问白大家吧。”
此时,处在全临安文界的舆论焦点里,白鹏飞的日子却异常平静。
他正在孙家班的后台搬桌子。
抬着一张桌子走过,就听乔少山在吹嘘:“那《牡丹亭》就是鹏飞写的。”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他们作为临安城里的戏子自然知道这几天大火的《牡丹亭》,即使不认字没看过也听过名字,知道作者是个叫“白鹏飞”的,却没想到真是孙家班这个白鹏飞。
魏丑儿连忙上来帮忙白鹏飞抬桌子,道:“我就知道白大哥最有本事了,果然一鸣惊人。”
冯相喜站在远处,听了大家议论白鹏飞是《牡丹亭》的作者,也过来求证,听白鹏飞亲口承认后,整个人陷入呆滞状态。
向喜有心把白鹏飞的牡丹亭剧本买来,但一来付不起钱,二来升家班,主要是排演杂剧,并不习惯唱南曲,所以冯向喜买来剧本之后也不太好排演。
但他说什么也不愿再让白鹏飞抬桌子了。
白鹏飞苦笑道:“班主,我是乐户,不做这个又能做什么呢?”
冯相喜这才反应过来,白鹏飞作为乐户再发达也只能在倡优中混,不禁有些为他惋惜。只能道:“要不然,你做班里的词士帮忙排戏吧。”
白鹏飞摇头笑道:“我宁愿登台表演。”
冯相喜闻言也拿他没有办法了。
白鹏飞到戏班里还真是为了演戏。
自从雇了吴四三后,白鹏飞发现印书的问题自己基本不用管了。无论是采买还是监督,吴四三都管的井井有条。他干脆丢了一本按前世记忆画的会计做账记账本给他,让吴四三把每笔支出都详细记下,就撒手不管了。
贪污也许会有,但只要大差不差就行,反正吴四三的权利也只限于动用自己给他的那点采买的钱,全贪了也不过几十两。
白鹏飞现在算是尝到掌握核心科技的优势了。虽然合约里他和春鸣社扣除成本后三七分账,但因为印刷一本《牡丹亭》他的成本报价一钱五分,而实际只要七八分钱,再加上版税分成,每他能大约挣一钱四分。
现在春鸣社定下的印刷数已经是六千五百本了,不算后续的版税,光是印刷就已经挣到了四百五十多两宝钞。
根据白罗汉的记忆,此时一亩地售价大概在五钱宝钞上下,今年江浙受灾还会便宜些,白鹏飞理论上可以买上九百多亩地,直接晋升大地主。
当然也只是理论上的,临安周边并没有那么多无主地给他买,而且白鹏飞是乐户,把钱买成地跑也跑不了,等着被人敲骨吸髓吧。人家只要随便找个理由,比如穿了不合适的衣服,房子形制违规,或者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就可以去告他。想要别人不找碴,白鹏飞就得乖乖掏钱。
所以白鹏飞想来想去,自己的钱好像也只能花在乐户所能从事的职业上了。
花街柳巷他是不想了,现在唱戏虽然被叫做歌郎,总比龟公好。所以他的选择也只有开戏班。
戏班就戏班吧,白鹏飞发现古代有大商人,大文学家,甚至开票号的大金融家,开机房的工厂主,但娱乐大亨却是个此时不存在的东西。
因为能挣钱的大亨不会去做下九流的戏班子,而下九流的乐户没有什么见识,也不可能成为大亨。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片蓝海。
下九流?呵呵,怕是不知道娱乐传媒机器的厉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