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三章合一(2 / 2)

两小无嫌猜 北南 0 字 2021-03-18

聂维山和尹千阳同时回头,只见秦展手上夹着俩肉夹馍向他们跑来,看样子是刚签完到。尹千阳上前两步迎接,故意说:“你都迟到了,退赛!”

秦展说:“别提了,我买肉夹馍嘛,结果经常去的那家没开门,绕了两条街才买到。”

尹千阳有点儿饿:“我都不敢吃那么多,怕跑不动,早晨就冲了杯奶粉。”

“那你吃几口。”秦展把肉夹馍递到尹千阳嘴边,脸却冲着聂维山,“山哥,等会儿看我发挥,绝对让你吃惊。”

要不说秦展也是个神人,他喂着尹千阳让聂维山不高兴,跟聂维山热乎又让尹千阳不开心,但他自己毫无知觉,吃完一手揽一个,欢欢喜喜地走进了一中校门,还感叹道:“市重点中学就是严肃,听说这学校倒数的学生都是八十分往上的,真的假的?”

尹千阳虽然刚才不开心,但他毕竟还是崇拜秦展的,接道:“哪那么夸张啊,要不你问问小宇。”

“操!宇哥也在啊!”秦展今天不是来比赛的,简直是来聚会的,“我都忘了宇哥是这个学校的,宇哥真心牛逼,不服不行。”

志愿者已经就位,家属们也都待在指定区域,运动员按顺序在检录处排队。

半小时后,几个裁判已经就位,第一组运动员上场,原本哄乱的环境变得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赛道上。

“嘭!”枪响了,一小簇白烟喷在空气中,几个运动员瞬间从起点线蹿了出去,肉眼根本看不出谁先谁后。

秦展在操场上劈叉热身,仰头看着聂颖宇八卦:“宇哥,你跟千结姐有进展了吗?”

“还那样吧,但也不能说没有。”聂颖宇背着胳膊,真像个干部,“哎我说,这一组的速度属于中等还是优秀?”

秦展瞅了眼:“看跟谁比吧,跟我比就是中等,跟千阳比就是优秀。”说完有些遗憾,“你学习好就算了,山哥不是成绩也差么,要是山哥也来田径队就好了。”

聂颖宇说:“我哥扔个垃圾都想骑电动车去,他压根儿就不爱动弹。”

“真的假的啊?”秦展往远处一望,望见聂维山揽着尹千阳在看景儿,忍不住自言自语道,“那他怎么能和千阳玩儿得那么好呢,以静制动吗?”

正说着又一声枪响,已经第二组了,等第二组结束第一组的成绩就统计出来了,聂颖宇悠哉地在操场上巡逻,快十点半的时候溜达到了聂维山旁边。

聂维山望着起点线内的八号选手,严肃的像个爹似的。

八号选手扭头挥手:“等会儿看我草上飞!”

尹千阳参加两个项目,这是第一项短跑,一共八个人,他是八号,秦展是一号,还有几个是别的学校的。

预备哨吹响,八个人俯身踩好助跑器,然后撅屁股。聂颖宇乐了,指着说:“阳阳哥屁股最扁,他多少斤啊?”

聂维山把聂颖宇踹出去:“别他妈瞎看!给我使劲喊加油!”

话音刚落,枪响和助威声一并响起,这组实力很强,四周的人全都聚在赛道旁喊叫,聂维山把衣服扔进聂颖宇怀里,然后撒丫子冲进了操场。

跑道上秦展一骑绝尘,可望而不可即,尹千阳爆发力不错,但已经从第四落到了第七,他咬牙盯着秦展的背影,想起和对方竞技那天,拼命向前冲着,压线时和三号并列第六。

聂维山拿着水跑来:“小口喝,把气儿喘匀。”

尹千阳接过水,目光寻找着秦展的身影,只见秦展已经下去吃火腿肠了,他挫败地说:“差距太大了,我还能参加大比赛么。”

聂维山安慰道:“他们本来就是专业的,何况你才练了多久,谁第一次比赛就能拿金牌?”

“也对,我还能进步。”尹千阳倒是听劝,他看了看时间,“再比个长跑我就没项目了,等会儿跑的时候,你在终点线外面等着我。”

聂维山低声警告:“不管你跑第几,准备说的话必须要说,就算跑了倒数第一也得给我说完再沮丧。”

尹千阳骂道:“你他妈就不能盼我个好儿!”

半小时后重新上场,尹千阳还是八号,聂维山站在终点线外,两个人说不清谁更紧张。

“千阳,等会儿串道跟着我跑,注意力就集中在我后脑勺。”秦展隔着几个人冲尹千阳嘱咐,“我提速的时候必须跟上,就这场了,跑完咱们庆祝去。”

尹千阳感激地向秦展点点头,他内心激荡,小部分是因为竞技场的感染力,更多的是他跑完要把憋了好几天的话对聂维山说出口。

跑输了也没事儿!反正跑完就要搞对象了!

裁判已经举枪,没人敢眨眼,因为眼皮开合的工夫就打响战斗了。用条幅上的称呼来说,他们叫“健儿”,几个健儿向炮仗一样崩出去,秦展崩得最远,尹千阳隔着四个人跟在后面。

第一圈经过终点线时,尹千阳想看聂维山一眼,但他记着秦展的话,不能分散注意力,于是咬牙忍住了。聂维山揣着裤兜看似轻松,其实全身都绷着劲儿,目光落在尹千阳的身上,片刻不曾移开。

长跑考验耐力,开头冲太猛就会疲,除了秦展把第二名甩开一段距离,其他人之间都咬得很紧。尹千阳重复做着机械运动,目光盯着秦展的后脑勺,他一圈圈跑着,头脑中越来越多空白。

仿佛时空倒错了。

尹向东第一次带他和聂维山去科大的操场玩儿,那时候他们刚学会走,谁都不稳当。

白美仙用尹千结的花裙子给他改了个睡衣,他非穿着去幼儿园,结果被聂维山笑话了一整天。

上小学了,聂烽送他和聂维山一起去学校,聂维山坐在后座上,他坐在横梁上。

聂维山八岁时第一次拿刻刀做活,把手割了个大口子,他陪着对方往诊所跑,喊叫了一路。

隔壁有人来看房看院子,他扒在墙头偷看,看见聂维山拽着行李箱迈出了大门,心一慌摔了个四脚朝天。

聂维山搬去三叔家了,他得多走几步才能见到对方。

身体已经跑得热了,但风是凉的,眼睛被刺激得湿润起来,其中的泪水像成熟季节里的石榴和枣,都摇摇欲坠。

最后一圈了,秦展开始提速,尹千阳掉着满脸的泪也加快脚步。

聂维山眉头和心脏都皱在一处,他看着尹千阳的表情和泪痕,以为对方身体不舒服。最后半圈了,尹千阳每一步都把腿抬到极限,目光从秦展的后脑勺上移开,然后望向了终点线外的聂维山。

聂维山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然后微微张开了胳膊。

尹千阳带着泪,也带着笑,想起对方说的,心口的位置偏左。那个位置,马上就要是他的了。

迈过终点线,都没发觉自己已经冲到了第三。

欢呼声和呐喊声充斥在耳边,尹千阳一头扎进聂维山的怀里,他被紧紧抱住,眼泪和汗水全蹭在对方的肩上。

谁知心情还未平复,他又被用力扯开了!

一众队友把他拉到中间围着,连推带摸,“我操!千阳跑了第三,是第三吧!这就等于拿牌儿了啊!”

“聚餐聚餐!买三捆啤酒,不行,四捆!”

“我还拿第一呢!”秦展心情灿烂,抱着尹千阳晃了两下,然后转身看向聂维山,“山哥,怎么样,我是不是特别让你惊艳?虽然打架我差了点儿,跑步我可是尖子。”

聂维山刚要说话,聂颖宇又来了,夸道:“看不出来啊,原来这么牛逼,阳阳哥也厉害,我也去抱一个。”

计划赶不上变化,青春的旋律和运动员的浪漫眨眼间全泡汤了,这帮热情又善良的傻逼聚在周围,尹千阳气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聂维山,眼神yu语还羞。

聂维山什么都没说,挤过去把羽绒服给尹千阳披上,低声说:“跟队友们去庆祝吧,大家都对你这么好,吃饱喝足了回家再说,不着急。”

尹千阳抓住聂维山的袖子:“我想的不是这样的……”

聂维山失笑,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就走了,他和聂颖宇回家吃饭,下午在家眯了一觉,傍晚去隔壁发现尹千阳还没回来。

尹千阳头一回见识田径队的疯劲儿,他们从中午开始在包间吃饭,喝了四捆啤酒,一直喝到下午三点多,大家东倒西歪地聊天,磨叽到五点又点菜准备来夜场。

三盆疙瘩汤被喝干净了,从饭店出来已经晚上八点多,秦展号召道:“兄弟们,要不要去东区广场兜风?”

一群人又杀去了东区广场,老板说:“你们都喝酒了吧,那不许上桥,就绕两圈得了。”

尹千阳第一次自己骑,不知不觉骑到了工农路口,他回忆起那个英雄救美的梦来,还没回忆完就见秦展刹在了路边。

秦展酒劲儿上来,支着腿说:“曾记否,老子在这儿被打的鼻青脸肿。”

尹千阳惊道:“你那么厉害怎么会被打啊?谁干的?”

“你不知道吗,山哥啊。”秦展抱着头盔,“医院大战的那天晚上,我俩上了高架桥,我输了,他不要钱但把我揍了一顿,给你报仇。”

尹千阳摆手说:“你开玩笑呢吧,他不打架。”

“所以我也很迷茫,他明明那么厉害,怎么你什么都不知道。”秦展又想起来夜市那次,“我把你拖鞋追掉那晚,偃旗息鼓就是因为发现他也在,害怕又被打。”

“说到夜市了,我还遇见他摆摊儿卖杂志,他免费送我们《故事会》来着,说等你进了田径队,让我们让着你一点儿。”

“还有那次你被足球队的人打伤,我们确实准备去给你出气,但是还没等我们上呢……”秦展迷迷瞪瞪地说了半天,终于发觉自己说秃噜皮了,“靠,我这破嘴。”

尹千阳死盯着对方:“继续说!足球队怎么了!”

秦展吭唧道:“足球队太厉害了,我们有点儿犹豫,然后就见山哥过马路把他们拦了,还有宇哥……一扳手下去的也不是我,是山哥……”

“他让我说是田径队干的……”

尹千阳的脑袋里嗡嗡直响,他发动摩托调头往回开,回到广场交钱走人,走之前问老板:“老板,你知道聂维山吗?”

老板说:“我都想死他了,那么多人想跟他比,他好久都不来,我少赚好多钱。”

聂维山本来坐在门槛上等,后来挪到了胡同口,现在又走到了路口,靠着绿邮筒等人,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接通问:“尹千阳呢?”

秦展说:“他应该快到家了吧,山哥,我说了你别生气……”

一辆出租车停下,聂维山看见了车窗里的人,对电话里说:“他到了,没事儿我挂了。”

尹千阳下车就看见了聂维山,他走近后腿一软,声儿也软了:“山、山哥,我回来了。”

聂维山差点儿跌个跟头,问:“你叫我什么?”

尹千阳那小模样别提多难受了,酒精让他脸色变红,真相让他脸色发白,他贴着道牙子站,说:“我都知道了,你飚摩托特厉害,还打过秦展,足球队那帮人也是你揍的……我就跟个傻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

聂维山将尹千阳一把拽上便道,担心地问:“你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你那么咋呼,要是知道了以后胆子更大了,我得见天帮你打架。”

尹千阳像株经历了暴风雨的小草,没一点儿精气神。聂维山有点儿慌,抓着对方的手臂问:“阳儿,这些都不重要,我什么样儿你都喜欢对么?”

尹千阳跟念经似的说:“我得捋捋,我现在闹不清是喜欢你还是崇拜你了,感情已经变复杂了,你不是我认知里的那个人了。”

聂维山憋得吐血,他等了好几天才等到比赛,等比完赛又等到现在,结果尹千阳跟他说搞不清是喜欢还是崇拜?

谁他妈稀罕被崇拜啊!

尹千阳怔怔地抽回手,说:“山哥,回家吧。”

“行,你以后就这么叫我。”聂维山转身便走,但步子却迈得很小,他想好了,要是走到胡同口尹千阳还没捋明白,他就把电动车后面的坐垫扔了。

其他过分的他也舍不得做。

路口灯光闪烁,超市的音响放着歌,尹千阳突然停下:“等等,我想听完这首歌再走。”

是那首《月亮惹的祸》,第一句是:“都是你的错,轻易爱上我,让我不知不觉满足被爱的虚荣。”

尹千阳朝聂维山走近两步,听见第二句:“都是你的错,你对人的宠,是一种诱惑。”

他走到聂维山面前了,情不自禁地跟着唱道:“都是你的错,在你的眼中,总是藏着让人又爱又怜的朦胧。”

都是你的错,你的痴情梦,像一个魔咒。

尹千阳的脑子又开始空白,记忆和比赛时的衔接起来。

聂维山驮着他去医院打石膏,路上看了半天小土狗。

生日收到一副拐,他被踩在地上的时候伸手怎么都够不到。

聂维山消失好几晚,在夜市摆摊儿赚钱,给他买了一双鞋。

险些掉下桥的时候,他心惊胆战地抱着聂维山不撒手。

聂维山说不管他怎么想,都一样对他好。

还有他们写的红布条怎么样了,菩萨有没有看见?

情歌能催化感情,看来是真的,但感情不够的话,唱一万首也没用。感情够了,走到了那一步,随便一首就能让人清醒。

尹千阳红着眼睛说:“我不捋了。”

被你爱过还能为谁蠢动,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聂维山掐住对方的后颈,同样红着眼睛说:“接着唱,给我唱完好不好?”

“我承认都是誓言惹的祸,偏偏似糖如蜜说来最动人,再怎么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尹千阳抱住聂维山,还没抱稳就被拖走,他闭着眼唱,“怎样的情生意动,会让两个人拿一生当承诺。”

超市后面昏暗的后巷里,只吊着盏风一吹就晃晃悠悠的破灯,地上前几天的雨水还没蒸发干净,一滩滩的泛着皱皱的涟漪。

尹千阳背靠着墙,羽绒服都被蹭上了一层薄薄的墙灰。

但他顾不得,因为聂维山在吻他。

正在吻他。

叫过他、哄过他、骂过他的这张嘴此时正贴着他的双唇,时浅时深地向他进攻,他压根儿没防守,或者说毫无保留。

闭着眼却能看见光亮,睁开眼是聂维山的睫毛,都那么好看。

分开了,嘴唇是热的,冷风吹过像嚼了片薄荷。聂维山松开对方,退后一步,说:“你是不是跑调了?”

尹千阳缓缓蹲下,抱着膝盖撒癔症,一米八的个子此时看着小小的,他仰起头呆呆地望着聂维山:“我瞎唱的,你就瞎听。”

聂维山重新走近,蹲在了尹千阳的面前:“你都对我唱出来了,就不能耍赖了。”

尹千阳的眼泪又含在眼眶中摇摇欲坠:“没唱完就不算。”

音响里的歌已经换了,聂维山伸手圈住对方,鼻尖抵着对方的发心,说:“那我给你唱完,你要好好听着。”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

聂维山颔首,轻轻嗅着尹千阳额前的头发,尹千阳回抱住他,又把笨拙的吻印在了他的脸上。

他贴着对方的耳朵开了口,听见了他们共同的声音。

“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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