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父住院的事宜,他全都交由助理处理——
即便每次去探老爷子时,不可避免地在同一栋楼碰见余敏和她父亲;他也当陌生人一般,匆匆投去一瞥,便走开。
直到,余敏和自家老爷子越走越近,老爷子生出撮合她和自己的念头。
“……你这个姑娘挺不的,我的孙子也挺不的。你们年纪相当,应该有共同话题——对了,你不是她前女友的朋友吗?你们应该见过的,你对他印象如何?”
时隔六个月,第一次避可避的见面,是在自家老爷子病房。
蒋承泽抿唇,盯着病房里的余敏。
在过往的六个里,他不止一次见到她在讨好老爷子——
这其实可厚非,人在屋檐下,总要适当低低头。
比起她从前那些欺骗和作假,哄老人家开心,并不是什么值得介意的事。
蒋承泽因此并没有理会。
但他实在没料到,不过短短数月,老爷子竟然认定了余敏,居然想让她当蒋家孙媳妇。
“你想撮合我和余敏?觉得我跟她合适?”余敏告辞后,蒋承泽问自家爷爷。
余敏的刻意讨好,和万千凑上来的人一样,不过她手段更让人舒适一些,他不信老爷子看不出来——
然而,老爷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反问:“那你觉得怎样的合适?或者说你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
蒋承泽愣住。
沉默着,第一次不知如何回答老爷子的问题?
少年时,他觉得婚姻很远,从没有幻想过未来站在自己身边的女人会是什么模样。
后来和苏曼出现。
她的性格与他互补,他和她相处愉快,他以为那就是合适。
可如果真那么合适,为什么刚分手他就被另一个女人轻易地吸引了注意力?
究竟想要找怎样一个人?
回C市后,接连的相亲,让蒋承泽不得不思考婚姻这个问题。
在他们圈子,因为利益结婚的夫妻,要么婚后各玩各的;要么协议个时间,到期便离婚;要么就维持着一种半开放式的婚姻关系,一边“恩爱和谐”,一边睁一只眼闭一眼。
这都不是他想要的婚姻。
可偶尔遇到对婚姻抱有认真态度的人,对方眼睛毫不遮掩的爱慕又让他觉得,他根本法回报以同样的诚挚——
他自己都觉得矛盾。
“你每次来医院都会在花园里逛两圈再走,不是看花那么简单吧?”老爷子忽地意味深长地开口。
“你长这么大,我还没见你对谁这么在意,又这么回避——”他盯着未关的房门,“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不过我听人小姑娘的意思,这次回去……你以后估计想见她就难了。”
“回去?她准备……去哪?回老家?”
“嗯,她刚才就是来辞行的,说是她爸也治得差不多了,说准备带她爸爸回家治疗……”
…………
老爷子的叨唠中,蒋承泽抬眼,目光不由地顺着门外的走廊,延伸到另一扇掩着的病房门。
事实上,他法否认对余敏的感觉。
当和别的女人同坐一桌谈论婚姻时,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和她的那些短暂的相处瞬间,不自觉想到多年前的那栋旧屋……
身边不乏包涵着深意的接近,那些曼妙的身体带着满满的胶原蛋白,吸人眼球。
可只有当她的躯体贴上来时,他才有那种似乎连心脏都空跳一拍的反应,那种强烈地想要收割对方的欲望。
她总能轻而易举地挑起他的欲念,嫉妒,掌控欲,所有他讨厌的东西。
可他真的喜欢她吗?
他根本不了解真实的她——
实在要说,他喜欢的不过是她的肉体,是那个能和他谈笑的,她伪装出来的幻象。
他根本不曾深入了解过那幻象之下的内核。
但话又说回来。
很少能有人将脑海里的幻像具化。
如果有人能伪装一辈子,伪装的又和真实的有什么区别?
她有所图,便给她所图好了。
反正换个人也不过是表明夫妻,老人家既然更满意余敏,那么娶她就是。
只要小心的、不拆下她伪装,他们的婚姻也会拥有外人看上去的美满和谐。
鬼使神差的,蒋承泽说服了自己。
天台的疗养温室中,他向她提出了结婚。
没有电视剧里那样亲自把戒指套到她手上的温情场面,也没有单膝下跪,背诵誓言的老套情节。
他只是告诉她,如果愿意,有什么条件,尽可以提。
“你们家对子嗣很看重吧,会要求一定要诞下男丁吗?”
“有男丁当然更好,但也并非那么死板,女孩子也能继承家业……况且,承宇和嘉青还年轻,他们也会有孩子的。”
“那结婚后如果我想回归职场……”
“随你。”
“好,我答应你。”
两人很快举办了婚礼。
余敏乌亮的长发挽起来,留几绺碎发和珍珠坠在耳边,在婚纱的衬托下美得不可方物。
在海边的沙滩上,他牵起她的手,面向神父,交换了誓言和戒指。
阳光在周围的花束上洒下碎金,他借着海风抚开她的头纱,捧住了她的脸颊,低头,将吻印在她唇上。
她垂下眼,睫毛颤抖,眼底碎光如星辰。
那一刻,他由衷地希望婚礼上所有誓言出自真心——
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可以甘苦与共,用爱意回馈共度余生之人毫保留的坦诚。
可事实却与想象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