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敏带着林嘉青给的两张票回到家,环顾偌大的别墅,蒋承泽还没回来。
黑白灰的客厅,大到让人感到寂寥。
余敏在空荡的客厅站了一会儿,上楼,将两张票放在蒋承泽的书桌上,洗漱睡觉。
半夜迷迷糊糊之际,身边的床榻沉了下来。
余敏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蒋承泽。
他通常都会忙到深夜。
她早习惯了他变态的作息,微微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却听他沉声开口:“我书桌上的那两张票是你放的?”
“嗯,下午嘉青给的。”
“你想去看?”
“嗯。”
然后,是蒋承泽的沉默。
余敏于黑暗中睁眼,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开口,改口道:“其实也没有很想,我根本不懂欣赏芭蕾舞,不过嘉青竭力推荐罢了。”
她重新闭眼,心里没有波澜,好像已经预感到了这样的回答,本就不报期待。
但困意还是消减了。
许是感受到她没睡着,枕边人又补充了一句:“周六我有点事,走不开。你可以约朋友一起,顺便逛逛附近的购物中心,有什么合心的,刷我的卡就是了。”
她闷闷地回了一句:“好。”
周六晚上,余敏独自一人去了剧院。
蒋承泽虽提议她约朋友,但林嘉青说了,这次演出更适合情侣观看——
余敏不知道约上朋友会不会有那种闯入情侣影院厅的尴尬,索性选择一个人去。
艺术大多数是有钱人的专属盛宴。
嫁给蒋承泽之前,余敏不过是个家境普通的女孩,没什么机会和艺术大类里的东西发生深入的交集。
认识林嘉青以后,她补了一些芭蕾的知识,但也仅限于理论——
近距离地坐在剧院前排看芭蕾舞剧,这还是第一次。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美。
芭蕾把对美的追求融入到每一个细节,融入到表演者的肢体、姿态与运动轨迹当中;配上美丽的演出服装,场景、音乐,可算是一场视听盛宴。
但同时,因为脑子放空了,人也格外容易走神。
林嘉青为什么要给她这么两张票?
真的是蒋承宇没空吗?
还是她也看出来了,她和蒋承泽这段关系中的冷漠和紧张?
舞台上,女舞者滑行到中央,高举的手臂,轻盈地踮起脚尖,优雅且平稳地转圈,跳跃——
余敏不由想起上次林嘉青在纽约比赛,蒋承宇守着直播紧张的模样。
又想在松园,蒋承宇把掰开的柚子一瓣瓣剥干净,剩下晶莹的果肉装在盘子里,献宝似的全部推给林嘉青。
还想起蒋承宇和林嘉青第二天一脸委顿。
甚至想象出蒋承宇半夜偷偷下山,顶着便利店营业员诧异的目光,红着脸询问有没有卫生棉条的样子。
…………
没有见过林嘉青和蒋承宇的相处前,余敏以为富家子弟都差不多。
或许有风度有涵养,但骨子里依旧是高姿态的,不可能、也不会小心地去迁就、去伺候一个人。
就像他们可以送你昂贵的珠宝,给你浪漫的烛光晚餐,但未必愿意蹲身帮你系鞋带一样。
婚后,她没少听圈里太太八卦他们的丈夫。
基本上都是反过来让人照顾的,毕竟他们从小养尊处优秀,没有多少亲自动手的经验。
但蒋承宇偏偏就做了;凭借一己之力,颠覆了余敏对这个群体的刻板印象。
蒋承宇和蒋承泽明明是两兄弟,性格怎么就如此的截然不同呢——
能想象蒋承泽这样的人,深夜出现在药店寻找女性用品吗?
余敏试着将之前脑海中的臆想换个主角,一下子笑了出来,可笑着笑着,表情凝固住了。
因为蒋承泽确实干过那样的事,不过不是为她,是为苏曼。
从前蒋承泽和苏曼交往时。
苏曼是第一次谈恋爱,对什么都充满了新奇。
她是个喜欢和朋友分享的人,何况恋爱这样的大事——
那段时间,余敏总会听到很多关于他们交往的点滴。
大部分她都忘了。
因为大脑的海马体会对记忆进行定向筛选;人们总是倾向于记得自己愿意记得的事情。
但记忆神奇的地方就在于——
那并不是真正的遗忘。
那些人们不愿意想起的,或者认为关紧要的细节。
总会不期然的,在某个时刻忽然造访脑海。
鲜活如昨。
或许不止药店买卫生巾。
交往前,蒋承泽就回应过苏曼的好感。
他们之间一开始是苏曼单方面的追求,后来却变成了蒋承泽更为主动。
苏曼给余敏的来信中曾不止一次透露出这一点。
也许,那些信件里有更多曾经被她忽略了的细节。
余敏忽地从座位上起来,在周围略诧异地目光中大步往剧院外走去。
结婚以来的经历告诉她,糊涂一点,人生会更快乐。
但人之所是人,而非机器,就在于人不可能永远理智。
总有那么些时候,我们就是忍不住想要较真——
总有那么些时候,我们会任由负面情绪反噬,淹没自己,寻找某种自虐般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