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浑圆的血珠自其眉心掠出,不紧不慢地飞回扶流的脸颊前,渗入了那道细微的血痕之中。</p>
连半点疤痕都未曾留下。</p>
而眉心多了个血窟窿的张闪嘴唇微张,逐渐无神的双眸艰难抬起,静静地望了王满修一眼。</p>
满是遗憾、悔恨、悲悯、感激。</p>
就听‘咚-’的一声。</p>
他再也站不稳身子,前倾摔倒在了地上。</p>
……</p>
张闪死了。</p>
就这样死了。</p>
连话都没说完,死了。</p>
在这漫天的繁星下,死了。</p>
本已拉起了殷少胳膊的李诗面唇色发白、瞳孔颤抖,再无搀扶住殷少的气力,蹒跚着朝那血泊中的身躯走了两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掩面一遍遍哽咽着他的名字。</p>
那就坐在张闪半步外的钟离燕看着此景,更是面如死灰、眸无生色,心中神识彻底熄灭,眉宇间已无任何灵气,宛若一具冰寒死尸那般,垂首呆滞地看着凹凸不平的砖石地面,再难动上半步。</p>
而张闪最后望向的白衣,则是眉头紧皱,眼中寒芒更胜以往,身周杀气早已比白日漆衣更为汹涌骇人,满嘴牙齿都被咬出了血味,怒目一剑朝着扶流的脖颈奋力斩去。</p>
扶流仍是轻轻松松地就以二指抵挡青禾,在用二指沿着剑锋朝其手腕划去。</p>
青禾剑是无镗素剑,善攻难守,这会儿被扶流接下一剑,已是后继乏力,本该立即抽剑回身才是。</p>
可此时的王满修没有这么做。</p>
他任凭扶流的二指划过剑锋,割开了自己的左手虎口,清脆一声掰断了自己的大拇指,再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左臂的臂骨给捏地粉碎。</p>
可王满修依旧没有抽剑回身。</p>
就见他蓦然前踏一步,松开握剑的左手,竟是欠身以牙关咬住了锐利无比的青禾剑锋!</p>
王满修急瞪双目,猛地朝着她的眼眶刺去。</p>
他晓得,纵使她身中气息再雄厚,也绝无可能可护住自己的双眸。</p>
她晓得,他这破釜沉舟的一剑,是一穷途末路,只能与自己搏命。</p>
而作为有千人敌境界的她,全然可以在他搏命之时随意地后退半步,避过此剑锐势,再轻而易举地一掌掏心。</p>
但她没有这么做。</p>
因为她是扶流。</p>
是奇门唯一千人敌。</p>
就见电光石火之间,扶流的左手倏然抬起,竟是针锋相对地伸出修长二指,往王满修的眼眶刺了去!</p>
避其锋芒、击其不备,兵法。</p>
以命搏命、死而后生,奇门。</p>
也唯有如此漫步黄泉、磨砺神魂,才终可不断突破境界,方能达成奇门圆满。</p>
而待奇门圆满之时,就已无再败可能。</p>
便是在此刻此时,那分明是后发而至的扶流二指,却是要远远要快于王满修的青禾一剑,仅是瞬息间便离他的眼眶只有咫尺之遥。</p>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p>
扶流或伤。</p>
白衣必死。</p>
就见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的鸩家大门下,身着阴阳袍的周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p>
“够了。”</p>
一声绵柔的女声从其身后飘出。</p>
绵柔,却霎时吹散了皎洁月色下的所有杀意,硬生生地将他的剑锋与她的二指给留在了半空之中。</p>
瘫坐在地上的殷少惘然回首。</p>
就见自那古铜大门后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三人,站在了周易的身旁。</p>
是双拳带血、抱着昏迷不醒的上善、面色如霜的殷正。</p>
是眉梢低垂、神色间有几分苦涩味、抿着唇瓣的鸩泠月。</p>
是紫发披肩、血红双瞳呈杏仁形状、神色平静的鸩晚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