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马老财登时心凉如水:“咋?二位好汉爷钱粮借走,还要拿俺闺女陪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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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有文化的土匪都不说抢,而是说借。
比如说看上哪家黄花大闺女,长得还挺俊,这时就会很客气地说这妞儿生得不孬,大爷借用两宿,成不?关键现在马老财家俩闺女都已经嫁人了,只有秀儿姑娘一个人能够顶上,因此马老财家最小的闺女年仅十六的马英秀勇敢地站了出来:“你二人快快住手,莫再打俺家阿哥!既然想要睡秀儿,那你们就……睡吧!”
“秀儿,对吧?”
误会确实是误会,但问题是这家人动辄放狗咬人,显见并非良善人家,因此莫虚笑道:“你想睡哪个?”
秀儿暗吃一惊,心说还能挑吗:“他是大寨主,我是二当家,你想睡哪个?”
秀儿姑娘明显犹豫了一下。
然后鼓足勇气上前,平平直视他的双眼:“你!可以吗?”
朱大少爷擦一把汗:“啥?你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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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儿内心极为失落,当晚哭湿三条枕巾。
玩笑不可以这样开,是会死人的,之所以要选大寨主那是情势所迫,如果要选二当家的话大寨主肯定会一怒之下杀了秀儿全家,然后再把秀儿先奸后杀。但那样的结果也比现在好过一百倍,因为现在秀儿的床已经被大寨主和二当家这两个臭男人同时睡了,这让秀儿在保有清白之身的同时失去了清白的名声,这要一旦传出去,日后秀儿可怎么活?
真是两个奇怪的家伙,看样子不能是土匪,只是过路客,给银子不要给饭菜不吃,只吃自家干粮,给水倒是猛喝。
他是真帅呀,难道修行者?
他说他叫莫虚,草字头莫,不虚的虚。
他说话可真有趣,他的笑容很温和,想必谦谦君子就是这样的吧,君子如玉,陌上双,秀儿以前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人。
只可惜,如果他真的是土匪就好了。
“秀儿,睡吧。”
“哦。”
“娘是过来人,莫要有那念想,那俩后生打眼一看就是城里头的阔少爷,人是非富即贵,咱家攀望不上。“
“嗯。”
“嗳?孩他娘啊,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人说那名州城里头莫大善人膝下有一公子哥,平日里头好穿个奇装异服,莫不是这?”
“兴许是,说不准,那要莫家少爷咋就跑来咱这乡户人家困觉,人要出门在外还不得前呼后拥高头大马的,投店都要往酒楼,顿顿都大鱼大肉!”
“嗬呼~~嗬呼~~啪嗒啪嗒、嗝儿!”
“你瞅这家睡得,真叫一个瓷实,得!明儿个早起交公粮,就让老疙瘩带上秀儿,捎带他俩一道儿镇上采购采购,咳咳。”
“耶!”
秀儿暗自欢呼一声,心说还是阿爹懂我:“成不,秀儿?”
“嗯嗯~~”
……
……
马家的老疙瘩自是马英秀的七哥马连勇,马连勇今年二十一岁,还没娶上媳妇,一个人一天就能吃五斤棒子面儿。作为马各庄最大地主家的小儿子,自称小马哥的马连勇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是个穷人,虽然说自打生出娘胎小马哥都跟他的老爹老娘挤在一铺坑上睡,可他拥有自己单独的被褥,而且一直睡在坑头。
今年秋收时候,老马家一共打下了一万斤的小麦和两万斤的玉米,所以自称小马哥赶骡车的时候腰杆挺得笔直,一张满是青春痘的脸上充满了光荣,写满了光彩。
交公粮当然是一件比光荣的事情,本朝天子武圣人英明比,务农人家田地赋税不能说是全免,各家各户只征收粮产总量的百分之一,也就是说今年马家只要上交一百斤面粉和二百斤棒子面就可以了。当然你要多交,粮站也不拦着,并且按照市价折算银钱返还。这一车统共拉了八百斤面,除去上交的一百斤小马哥还能收回整整七百斤的面钱,一斤面是五文钱,也就是三千五百枚铜钱,折合七两银子。
小马哥赶着骡车,兴高采烈地说道:“秀儿,这趟上镇上哥给你扯块好花布,做身儿新衣裳,胭脂水粉买下两盒,一盒给你,一盒给杏花。”
杏花是小马哥的心上人,青梅竹马那一种。
此时的杏花,是旧州镇上的纺织工,一个月能挣一两银子。
“有钱不能乱花,秀儿要去买书。”
秀儿坐在车辕上,目光散落向远方:“我要去买《胡白诗集,那谁,你读过胡白诗集吗?”
那谁一旁跟车快走,闻言已是皱起眉头:“胡白啊,看过两首。”
故人西辞白凤楼,烟花三月下柳州,当朝大学问家胡白总是爱写这样的诗,对于此人莫虚心中只有鄙夷二字。
“买书?”
小马哥鄙夷道:“你快得了吧秀儿,大字不识一箩筐你还要买书,人那一本书就要一两银钱,都能割下小半爿猪肉了,齁贵,不值!”
秀儿不说话了,沉下了脸。
骡车之顶峰,和面袋一起,朱大少爷亦自面沉如水:“你这什么骡子啊?肿么比牛还要慢?简直就是岂有此理,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