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凰琴的品质很不错,而高山流水的曲谱弹奏出来，调子也婉转动听。

曲子的熟练度要通过完整的弹奏来提升，并且每次弹奏的完成度和质量,都跟升级挂钩,因此只能慢工出细活,没办法敷衍了事。

一剑霜寒明显琴技不错,在刷熟练度的间隙,还能抽空跟燕锦说话，免得他等在一旁觉得无聊。

随后独钓那边像是没有再继续打竞技场，私聊发了消息过来，问：「一剑，你的橙武做出来了？」

一剑霜寒没回,他自然知道独钓为什么会这么问，竞技场中他伤害有点超标,目前所有人都没有摸清楚，技能升级固定的规律是什么,所以独钓就把原因归功于橙武。

但在登仙的设定中，橙武出世会有特殊效果,天地色变,降下玄雷，独钓不可能没有察觉。

所以这个问题他不必回答，任凭对方去纠结。

但一剑霜寒转头看着燕锦,问：“今天为什么突然想起橙武？”

之前一剑霜寒主动提出替他锻造的时候，燕锦的表现都很平淡，仿佛有没有橙武都不重要，今天倒是一反常态。

燕锦伸手碰了碰如虹的剑鞘，垂眸看去的时候,眼神难得有几分柔和，像是在看着一位久别重逢的朋友。

“我好像找到我的剑了。”燕锦道。

“你的剑？”一剑霜寒听过燕锦三言两语讲他的从前，知道他在来这里之前，有一把属于自己的佩剑。

想到今天他们接触的所有人事物，一剑霜寒惊讶：“那颗蛋跟你的剑有关？”

“嗯。”燕锦收好如虹，点了点头。

一剑霜寒不明白，一把剑和一颗蛋，这到底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随后燕锦解释：“我的剑其实所铸材料很普通，不过凡铁做胚，再由我用灵力硬生生雕琢打造。”

燕锦的剑一直没有名字，甚至在燕锦记事起，他自己也没有名字。

旁人从来都是叫他“小孩儿”，又或者，一些脾气不太好的，还会叫他“小叫花子”。

在十七岁之前，燕锦没有名字，一个人艰难活着，长大点之后，就到铁匠铺当包吃住的学徒，但做了一年的白工，铁匠没有支付他一分钱，也没有教他任何东西，只扔给燕锦一块普普通通的凡铁。

他花了两年的时间，硬生生把凡铁打造成丑陋的剑胚，剑刃甚至没有磨平，一点也不锋利。

但也正是这把剑，让燕锦第一次击退了心怀不轨的恶人。

直到他十七岁遭逢大变，入道就是金丹，从来沉默的福地挣脱束缚，开口说了话，他才有了这个名字。

福地开口后，她送给燕锦的生辰礼，就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凤凰。

那凤凰涅槃失败，几乎被烧成了灰烬，仅仅只剩下几片残魂。

燕锦用自己的血和灵力雕琢，将剑胚塑成，然后和凤凰融为了一体。

修仙界有器灵，有的武器经过长时间的灵力浸染，逐渐

生出灵智，

此为先天器灵。

而有的人，

会选择捕捉灵物，将灵物炼成器灵，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人，这便是后天器灵。

那凤凰几乎烧掉了燕锦一半的血，差点就让燕锦仙途崩溃，天赋尽毁，好在福地保住了燕锦的小命，从此他的剑也有了名字，叫小凤凰。

当然，这个名字也是福地取的。

“剑胚不过是它的躯壳，那小凤凰才是我的剑。”燕锦道。

“不过从前它跟我了上百年，一直不满自己屈居凡铁之中，跟我闹了不少脾气，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跟来的，但既然它已经摆脱了那副躯壳，我自然也该给它选个好身体。”

一剑霜寒没想到其中会有这样的故事，一时间指尖颤了颤，弹错音节后，曲谱判定失败，之前算是白弹了。

他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你受苦了。”

而燕锦只是投来轻飘飘的一眼，唇角勾起来笑了笑，说：“不算苦。”

“区区十七年，往后我仙途坦荡，对比百年光阴，从前的日子倒是不足挂齿了。”

有舍有得，燕锦活到现在是遇到过不少歹人，但同时对他心怀善意的人也不少。

他虽然从来都独来独往孑然一身，可也有许多点头之交，勉强算是朋友的人。

燕锦双手环臂，侧面背对着身后的依依杨柳，道：“孙扶玉，应该也是从前的一位故人。”

听他提起这个人，现在春来居里四下无人，左右也只有他们两个，一剑霜寒索性问：“你刚才说孙扶玉有问题，她是谁？”

燕锦眼神放远，回想了一下：“当初我晋

升渡劫，福地因此解除了所有禁制，却被人发现了踪迹，继而传了开来。”

“红袖招当时有一位坊主，叫公孙玉，那是个看起来不像好人的漂亮女人。”

公孙玉的长相很妖艳，身为医修，却艳闻遍布整个修真界，就是连合欢宫女子都不如她。

但她又的的确确是个好人。

“十七岁那年，我与人生死一战，那时候福地还很脆弱，连话都说不了，我躺在血泊中命悬一线，是她路过把我捡了回去。”

红袖招医者，能活死人肉白骨，这样的传说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燕锦受刺激入道，又跟人决一死战，命和根基都受了损，但公孙玉花费了巨大的代价，硬生生让燕锦安然无恙地醒了过来。

“她为什么救你？”一剑霜寒问。

不是他冷血，而是燕锦给他讲过太多修仙界的恶心规则，在一剑霜寒的心中，修仙界的人无利不起早，也绝不会做让自己吃亏的事情。

而燕锦跟公孙玉素昧平生，对方却花费巨大的代价救了他。

“好问题，”燕锦笑了一声：“我当时也这么问过她，她告诉我，她想收我为弟子。”

燕锦入道便是金丹，这天赋的逆天程度，相同者古往今来屈指可数，而公孙玉不仅看中了燕锦的天赋，还看上了他的脸。

众所周知，

红袖招收的弟子，

天赋倒还是其次，但美却是一定的，而燕锦的那张脸，同他的天赋一样世间少有。

听燕锦这么说，一剑霜寒又看了看他的剑，道：“你最后没有拜她为师？”

“啧。”不知道想起什么，燕锦的眉眼中有三分讪讪，又有些哭笑不得：“不是我不想，而是不能。”

一剑霜寒还没问为什么，燕锦就告诉了他答案：“因为红袖招不收男弟子。”

而燕锦，是个男人。

也怪公孙玉当时刚与人饮完酒，醉呼呼地看到了燕锦的脸后，认为天底下就没有男人能长这么好看，于是错认了他的性别，转头就把他捡了回去。

当然，治疗到中途，公孙玉肯定也发现了燕锦真实性别，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于是她最后想了个很损的方法。

一剑霜寒没问，但他看着燕锦的脸色，就知道这方法有点让人无法接受。

燕锦也没有扭捏，他的过去并不难说出口，只是提到这件事，还是难免有些想要磨牙。

“红袖招有种秘术，能让未及冠的男人，硬生生从内到外变成女人。”

红袖招不收男弟子，但是人妖可收。

大多数红袖招弟子都瞧不起男人，此前的公孙玉虽然艳名在外，但也从不会被哪个男人绊住脚，这个秘法从被创造出来起，都没有出现过一个真实案例。

孙扶玉很嫌弃燕锦居然是个男的，但那张脸又确实过于好看了点，就那么退了一步，提出这么个跌破人下巴的方法来。

而十七岁的少年，就算再怎么被搓磨，但多少还是有几分自尊的，恰好那时候福地苏醒开口，母子俩就连夜跑路了。

此后燕锦身处修仙界，虽然听闻在那之后，公孙玉气了一整年，但却不见对方找人来抓他算账。

后来燕锦天南海北地游历，每年都能搜罗到不少好东西。

以红袖招的地位，公孙玉什么不能有，其中什么法宝秘籍的，燕锦都自己留了下来，只将一些稀奇古怪的美颜方子，丢在公孙玉的房门外。

他就这么丢了一百多年，期间甚至都没跟公孙玉见过一面，怕她还想着抓人。

“第二次见面，便是我死的那次。”燕锦抬头看看月色：“她其实并不是真心想夺宝，红袖招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医修门派，所有女弟子对这些都看得很淡。”

“她是觉得红袖招地位超然，我若是能被她护在身后，必定会安然无恙。”

可燕锦并没有她这么乐观，人心难测，而福地又是天大的宝贝。

“说起来，那一面我与她针锋相对，倒是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一剑霜寒道：“会有机会的。”如果孙扶玉真的是公孙玉，那这句道谢，一定会被她听到。

一剑霜寒无意识弹着琴，转头回味起燕锦说的那些话，最后却捕捉到了一个关键字眼。

他眯起眼睛，缓缓发出疑问：“你最开始说，孙扶玉也是一位故人，‘也’？”

他顿了顿，认真地问：“还有谁？”

其实燕锦之前都没往这方面想过，但今天几乎确定孙扶玉就是公孙玉后，他倒是想起了之前见过的那个NPC。

燕锦道：“合欢宫最后的那个BOSS，佛子无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