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苏曜又来到了吕万象的住处，带着足有拳头厚度的卷宗。</p>
“这些？”吕万象愣了愣。</p>
“前段时间不良人在襄樊城毁了一个夜幕据点，那天一共死了二十二个人，其中二十一个都是道门的弟子。”苏曜指着卷宗，很是委婉地说道：“这上面记载的，都是与他们关系密切的人，麻烦师兄多费心一点。”</p>
“这么多？”吕万象诧异道。</p>
“师父、徒弟、好友……加起来足足好几百个。”苏曜挠挠头说道：“就算只统计参加论道大会的那些，也有一百零三个，都在这了。”</p>
吕万象接过卷宗，和刚才的十七份放到一起，无奈道：“十七人还好，一百二十个人，几乎占了论道大会总人数的十分之一，几天时间，我哪能认完？”</p>
苏曜陪笑道：“师兄把他们记住，留个心思便好。”</p>
吕万象没再拒绝，想了想说道：“前几个月，封前辈给我写信，请沂山帮忙照看一下周围的几座县城。如此来看，不良人似乎很缺人手？”</p>
苏曜点头道：“很缺。”</p>
吕万象追问道：“哪种程度？”</p>
“几乎无人可用。”</p>
苏曜指了指自己，举例道：“从我到了长安，就没有一天空闲，不是在追查，就是在追查的路上。我感觉，这两个月走的路，比前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p>
吕万象说道：“十万不良人。”</p>
“能用的只有一万。”</p>
苏曜轻叹道：“夜幕这次的筹划实在太过可怕，有资格前去调查的，最少也得三品境。江湖令颁布后，各地消息不断，可能的夜幕据点有一千多个，几千人值得怀疑，所以有很多事情，只能拜托给江湖门派。”</p>
吕万象直截了当道：“情况如何？”</p>
“一般。”苏曜遗憾道：“夜幕太神秘，就算偶尔露出痕迹，也能轻易地逃开。另外，许多小门派不敢参与，连江湖令都给退了回来。”</p>
“自保是人之常情。”吕万象说道。</p>
苏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并不怪罪那些人，收声敛气，很正式地向吕万象行了一礼，“我代不良人，谢谢吕师兄。”</p>
吕万象摆摆手，笑着说道：“现在的沂山，最不缺少的就是勇气。”</p>
——————</p>
苏曜离开不久，吕万象也带上房门，走出了客院。</p>
他在太岳山上住了七天，今天才算是第八次出门。拜访前辈，他没那个心思，沂山处于道门边缘，也没必要去结交道门宿老；结交同辈，却是有些不便，毕竟他是掌门，加上剑仙传承者的身份，同辈人多对他抱有距离感，更主要的是，他在论道大会上突然冒出，确实违反了规矩，也确实给许多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p>
但既然答应了苏曜，他觉得有必要去和那些人认识一下，刚好今晚有个很合适的理由。</p>
——呐，咱们七个魁首，以后少不得接触，不如先认识认识？</p>
吕万象这样想着，直接去了郭仲绍的院子。</p>
郭仲绍是襄樊小霸王郭大绍的弟弟，也是前天的论道魁首。</p>
据说他本来的名字叫郭二绍，后来嫌弃名字里的“二”太过难听，自己改成了“仲”字。</p>
兄弟两人同时拜入北松亭，与郭大绍一年不到就被除名不同，郭仲绍跟随自己的爷爷修行，天赋和悟性之高，就算在整个北松亭都能排进前五。</p>
“郭兄。”</p>
吕万象走到小院前，正好看到郭仲绍换了身干净衣服，准备出门。</p>
郭仲绍微微一愣，抬手执礼，笑着问道：“不知吕掌门来此所为何事？我正准备外出赴约，如果事情不是太过着急，改天我再登门拜访如何？”</p>
果不其然，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排斥。</p>
吕万象也不介意，平静还礼，说道：“论道大会前七日的胜者，一向会被世人并称，我觉得咱们七人，有必要认识……”</p>
郭仲绍嘴角微抽，打断他的话，说道：“此事归我北松亭筹办，三师兄已经在净南殿设宴，我所说的赴约便是此事。”</p>
吕万象明知故问道：“为何我没有收到邀请？”</p>
郭仲绍平心静气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你和掌门之间有什么约定，也猜不出掌门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但论道大会对道门的年轻弟子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个机会于你无用。更何况，你参与进来本就坏了规矩，如果没有你，今天的魁首，本该是我四师兄。”</p>
吕万象问道：“然后呢？”</p>
郭仲绍如实说道：“我今天在会场，很羡慕也很佩服你展现出来的实力，但你给我的印象很不好，所以我很不喜欢你。”</p>
两点并不矛盾。</p>
吕万象哦了一声。</p>
郭仲绍点点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p>
“既然有宴会，算我一个如何？”吕万象笑着说道：“想来北松亭的庖厨，不会介意多准备一人份的饭菜。”</p>
“吕掌门何必如此？”郭大绍转过身，好生无奈地看着他，叹气道：“将来你注定比我们走的更远，沂山和其余门派联系又少，何必在乎我们的感觉呢？”</p>
很多事情即使不提，众人心里也各有思量。</p>
得到剑仙传承的吕万象，不管能不能总领道门，也必定会是世间的风云人物，而郭仲绍，最多接过他爷爷的位置，成为北松亭的长老，两人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就像谢周，来了北松亭，除了白玉玄外，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与他对坐相谈。</p>
事实就是如此，鸿鹄不会理会燕雀的想法，鹏鸟也不会在乎鸿鹄的志向。</p>
郭仲绍把吕万象捧在很高的位置上，好奇他会怎么回答。</p>
吕万象想了想，微笑道：“来都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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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南殿。</p>
这是北松亭的偏殿，平常很少开放，甚至没有在太岳山上，而是在隔壁山顶，好在吕万象和郭仲绍可以直接御剑飞行，倒是没费多长时间。</p>
令吕万象出乎意料的是，所谓的宴会并不只有七人，殿中排布着大概一百来个食案，零零散散也已经坐了几十个人。</p>
“以前也有这种宴会吗？”吕万象问道。</p>
“记载中是有的，参与宴会的都是咱们年轻人。”郭仲绍说道。</p>
“设在偏殿，没到一品的，赶路都得小半时辰，你那个三师兄，挺呆的。”吕万象打趣道：“还有，请这么多人都不带我，他也挺小心眼的。”</p>
郭仲绍哑口无言，安静片刻后说道：“吕掌门真是……耿直。”</p>
吕万象笑了笑，说道：“今天认识了一个人，我觉得他的说话方式很不错，便拿来用用。”</p>
见不同人说不同话，这也是一门本事。</p>
而作为沂山的掌门，为了沂山的发展，吕万象少不得与各路人士接触，他又不像谢周，没有方正桓那样的师兄代为出面，自然要学会这门本事。</p>
郭仲绍沉默片刻，拿了师妹常对自己说的话予以回答：“你开心就好。”</p>
吕万象拍拍他的肩膀，便向旁边走去。</p>
郭仲绍心里对吕万象有所改观，连忙伸手拉住他，指了指前面的几个食案，说道：“咱们的位置在那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