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上。

这里曾是汉高祖屯兵之处，千年过去，这里再次化作厮杀之处。

荆襄军养精蓄锐多时，魏玉城亲自率军接过陆琨对抗赵子武的正面发起了突击，短短两天，榆宁军三战三败，伤亡无数。

赵子武也是无可奈何，此时麾下精兵折损严重，疲惫不堪，只怕下一天就会被魏玉城打到长安城下。

此时，赵子武刚从皇城中出来不久，长安城中已经招募数次新兵，街面上几乎看不到可以男丁……

败了。

赵子武脸色阴沉，穿过榆宁军破败不堪的军营，营中三三两两灰头土脸的士卒无精打采，整个军中死气沉沉。

当天夜里，魏玉城督领荆襄军夜袭榆宁军大营，斩首千余，赵子武不知所踪，荆襄军兵临长安城下。

…………

夜。

皇城中，苏越猛地将寝宫的玉屏风推倒，碎裂一地。

这几天他就没听到过什么顺耳的消息，先是汉中军被宣武军格挡在南，后是荆襄军突然下场背刺……

苏越多年从军，深知战局之上一两个人的勇猛改变不了什么，如今他可以说是山穷水尽。

白天赵子武进宫来和他商量，是否趁着长安守军尚有余力，及时突围归顺燕国……或者说直接退到榆宁镇背靠突勒和关中对峙……

荒谬！

苏越当时就怒不可遏训斥了赵子武一番，堂堂大周皇帝，岂能如同落水狗一般逃窜到燕国人的地面上，又怎能去榆宁军寄人篱下，看人脸面？

没想到不过两个时辰，城外就传来消息，荆襄军大破榆宁军，魏玉城兵临城下，赵子武不只是所踪……

“来人，给朕更衣，朕要上城去！”

片刻后，苏越出现在长安城东面城墙上，火光照耀下，沧桑老脸格外阴森。

城下数百步外便是耀武扬威来回i巡视的荆襄骑军，正中间坐骑在战马上的中年宿将便是荆襄大都督魏玉城了。

想当年，魏玉城还是他苏越麾下的副将来着，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玉城这是打算今夜就取了朕的首级么？”

魏玉城轻笑说道：“潞王殿下说笑了，这长安城我可进不去，还是等陛下来打进去吧。”

他口中的陛下自然是苏羡，凭借荆襄军的实力，强攻长安城并非没有胜算。

但他不打算拿了这份泼天功劳，而是将它留给从西面打过来的陇右军，那些于苏羡而言才是嫡系，破长安杀苏越这种功勋魏玉城自觉不好担当。

苏越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下城去了：“等那个毛小子来？哼！”

此时。

和东面城下静谧的对峙不同，长安西面数里外已经连续厮杀两天了，苏越一方拼凑的神策军、武卫军、豹韬卫残部和一些临时招募的民兵节节败退。

眼看身后便是长安城了。

当天夜里，陇右军持续发力，骑将卫长俨、贺若云两人当先突破，天雄军猛将陈放、杨翼等人紧随其后，一路平推。

查探到东面荆襄军连战连胜，已经将榆宁军彻底歼灭，这边苏羡、秦芳、赵秀三人也是部署各军马不停蹄连续进攻……

这时候得尽快拿下长安城，回头应对燕国！

火光照耀下，一路败退的苏文兴、苏文盛、苏文道、苏明远四人衣甲不全，十分狼狈。

苏文兴回身看去，麾下将士不过一两百人，加上其他几人统领的大军，也不过五六千人了，其中残存大部还是苏文道的豹韬卫。

眼看距离长安城不过两里路，身后陇右骑军再次追了上来。

苏文兴闷吭一声，猛地掉转马头，横枪怒吼一声，拍马迎了上去，着实让苏文盛、苏文道吓得不轻。

苏文盛一犹豫，招呼麾下亲信精兵翻身杀了回去。

“皇兄速速进宫，保护父皇撤离，好东山再起！”

这边苏文道心里一沉，扭头便走，直奔城门，而在他视野中，苏明远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乱军中，深夜厮杀声极为响亮，陇右骑军、天雄骑军铁蹄列阵踏过，卫长俨、贺若云两人身为军阵锋芒刺入叛军群中。

霎那间卫长俨暴吼一声，一枪将苏文兴挑翻，苏文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贺若云骑枪已经刺进他的胸膛，猛地将他撞下战马。

而后铁蹄滚滚踏过，兄弟两人和着碎裂的铁甲骨肉模糊。

远处苏文道率领麾下仅存的三千多豹韬卫撤进了城中，长安城门紧紧关闭。

苏文道衣不解甲直奔皇宫而去，一路上心中盘算着城中还有多少人可用，龙林卫、豹韬卫、飞龙卫，约莫还有两万人马，大事犹可为！

没等他赶到皇宫中，不远处坊间火光冲天，一阵嘶吼声处传来，随后便是一阵地动，仿若有大军朝着皇宫这边来了……

苏文道一愣，难不成是荆襄军在东城那边已经破城进入长安城了。

犹豫片刻，他打算探查清楚。

没过多久，一支大军就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当前的将领乃是原禁军都督府大都督乔玉明！

乔家人出现了，看样子是乔家策反了右武卫和一部分龙林卫……飞龙卫干什么吃的，为何之前没有发现。

远处苏明远、陆文冲等人正快马赶来：“太子殿下快走！右武卫、龙林卫哗变……”

三人仓促逃进皇城直接去找苏越。

“哗变？骆元成呢，让他来见朕！”

骆元成是先帝在位的时候提拔的龙林卫统领，但胜在识时务，在两次政变之中都没有做出什么违逆之举，此番苏越上位之后对他也颇为依赖。

原因无他，骆元成曾在苏越帐前为将，苏越登基之后更是作主，将长安美女榜上有名的南安王妹妹苏明雪嫁给了他。

一番收买人心之下，骆元成表现得死心塌地，完全站在了苏越船上，不至于叛逆自己。

“骆将军正在弹压龙林卫其余几个营，臣来皇宫的时候，他正调遣剩下的营去弹压乔玉明……”

众人相对无言，兵败已经无可挽回。

所谓兵败如山倒，就是这样，前几天还在僵持之间，转眼便会难逃兵败身死。

苏文道说道：“父皇，不如及早决断，杀出长安先去榆宁，日后不管是进入草原，还是投向燕国都是条路。”

苏越眼神一凝，沉声说道：“荒唐！你堂堂大周太子，怎能说出这般话，寄人篱下做个安乐公？”

苏文道说道：“父皇，今非昔比了！如今燕国三路进军关中，陆琨他们抵挡得了一时，挡不住多久的，如今关中糜烂历历在目，就算他苏羡进得了长安城凭什么和燕国打，打得过么？”

啪！

一记巴掌打在苏文道脸上：“你给朕滚！成王败寇，无非一死！朕承袭太宗皇帝一脉，这关中、这大周便是朕埋骨之地，岂能苟且偷生，卖国求荣！”

“一日天子尚有天威，朕承蒙列祖庇佑，坐镇长安数月，岂能数典忘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