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柱国点点头:“多保重!”说完一勒马缰,整个骑兵团犹如波浪般分为两股,四分之三扑向第2师团的步兵部队和辎重部队,另外的四分之一硬生生地朝着日军骑兵联队冲杀而去。刘启文豁然拔出军刀,座下那匹雄壮矫健的三河马立刻和主人心灵相通地扬起前蹄长声嘶鸣。跃马扬刀的刘启文怒发冲冠地大吼:“东北军第一骑兵团!进攻!”(三河马是俄国马和蒙古马的杂交品种,诞生于20世纪初,拥有奔跑迅捷、耐力持久、体质结实、动作灵敏、体型俊健等优点,东北地区的良马主要以三河马为主,因此东北军的骑兵广泛使用三河马。)
“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和啸风怒雷的轰鸣声中,东北军第1骑兵团的一千余骑兵和日军第2骑兵联队的六百余骑兵组成了两大团挟风裹雷的乌云。上千把雪亮的马刀一起“唰”地刀锋出鞘,形成两片刀锋破天、神鬼皆惊的利刃森林。双方骑兵在闪电般的冲锋中犹如几十节失控的火车般迎头猛撞向对方,即将迸溅开了血肉的电闪雷鸣。
战斗爆发之时,一场鹅毛大雪猛然从天而落。
飘飞的雪花间,双方的骑兵犹如离弦之箭般踏雪践冰地冲杀向对方。马蹄的轰鸣声和骑兵们的呐喊声一起震天破云,雪地上千军驰骋、万马奔腾,掀起一道道雪花飞溅、杀气冲天的狂暴浪潮。地面犹如一面巨鼓被敲击般轰鸣作响、颤抖不已,无数只马蹄践踏起的雪花碎冰犹如喷薄的白雾般笼罩着正发动全面冲锋的双方骑兵部队之上。“蒙马眼!”刘启文厉声高吼,手中挥舞的一条黑布已经把座下爱马的眼睛给蒙住了。第1骑兵团的骑兵们齐挥黑布,蒙住了座下战马的眼睛。在战场上,骑兵即使不怕死,战马也会因为恐惧而害怕,蒙住马眼,战马就看不到眼前的战场,只会在主人的驾驭下勇猛冲锋,从而增加整个骑兵群的冲杀能力。但使出这一手的骑兵部队意味着要进行一场决死性的冲杀,因为蒙住眼睛的战马会因为极度受惊而犹如野马般失控狂奔,即便战胜了敌军,胜利后的骑兵们也几乎无法再重新驾驭战马。
果然,当双方骑兵奋力对向冲击到不足三十米的时候,日军骑兵的战马纷纷受惊恐惧而扬起前蹄嘶鸣,把大批日军骑兵给甩了下去,而东北军骑兵的战马则犹如猛虎般直冲向前。“杀!”一马当先的刘启文巨雷般大吼着,手中钢刀已经横劈而去,铮鸣的铿锵声和迸溅开的火星脑浆中,一个日军来不及躲闪的骑兵被刘启文一刀连钢盔带脑袋地齐刷刷削掉了天灵盖,喷泉般的污血脑浆泼了刘启文满头满脸。飞舞的雪花碎冰间,迅雷雪崩般地呼啸对冲的东北军第1骑兵团和日军第2骑兵联队凶猛激撞而开,展开硬碰硬的血肉搏杀。双方的一千七百多名骑兵绞杀成了一团,登时天昏地暗,绽开无数的腥风血雨。惊心动魄的枪炮轰鸣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喊杀声,悲痛欲绝的咒骂嚎叫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呻吟声,狼藉遍野的肢骸头颅,杀得性起的人喊马嘶...几乎日月无光的浴血鏖战和短兵相接间,无数雪亮的马刀令人眼花缭乱地上下翻舞,刀锋和刀锋的撞击中,迸溅开铿锵铮鸣的金属颤音和一团团刺眼的火星。魂飞魄散的怪叫声和荡气回肠的吼叫声中,被砍杀得血如泉涌的骑兵滚滚不断一头栽倒,被砍伤的战马在剧痛里撒腿狂奔,腥臭的污血飞溅瓢泼,被砍下的头颅遍地乱滚,被剁下来的手臂肢体和被拦腰劈成两半的尸体堆积如山。眨眼睛的功夫,双方骑兵尽皆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战死的骑兵尸横遍野,受伤的战马横冲直撞。有的战马撒腿狂奔,马背上还骑着已经成为无头尸体的骑兵,齐崭崭的脖腔内喷起足有几米高的血泉。落马的骑兵要么来不及惨叫便在无数马蹄的践踏里被活活踩死,要么挥舞着战刀继续拼死战斗。死尸如麻的战场上接连不断绽放起一团团血雨纷飞的火球,那是受伤落马后怀着必死决心的双方骑兵义无反顾地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和周围一大片敌人同归于尽。滚烫的鲜血染红了原本白茫茫的雪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骑兵和骑兵的冲杀犹如两团蜂群的对撞,每一轮冲杀结束后,双方骑兵所在的位置就互相交换了,然后再勒马回头,展开第二轮冲杀。“东北军第1骑兵团!杀!”第一波冲杀结束后,满脸血污的刘启文举起鲜血淋漓的马刀嘶声大吼。在他的身后,九百多名浑身血迹的骑兵们齐齐举起马刀,愤怒地准备再战。而对面的日军骑兵群也再次挥舞起一片白刃的树林。
“东北军第1骑兵团!杀!”再次冲杀过日军骑兵人群的刘启文高举马刀,整个人龙甲浴血、怒发冲冠,他的胸口皮开肉绽、血如泉涌,被日军骑兵劈开一道巨大的伤口,蠕动着的内脏通过裂口清晰可见。在他的身后,七百多名东北军骑兵举起马刀,怒吼着再杀向日军。
“东北军第1骑兵团!杀!”第三次冲杀过日军骑兵人群的刘启文用左手高高举起马刀,他的右边袖管里空空如也。在他的身后,六百多名东北军骑兵举起马刀,怒吼着再杀向日军。
“东北军第1骑兵团!杀!”体无完肤得犹如从血海里捞出来的刘启文颤颤抖抖地举起手中已经砍成锯齿状的马刀,而他座下的战马也遍体鳞伤,但仍然忠诚地背负着主人。四轮冲杀结束后,日军第2骑兵联队已经全军覆没,联队长藤田茂大佐被东北军第1骑兵团团长王永清一刀劈成了两半,此时藤田茂大佐的头颅就挂在王永清战马的脖圈上。刘启文再次下令攻击命令,是针对赶过来的日军一个联队的步兵部队。在刘启文的身后,四百多名东北军骑兵齐齐举起马刀,又一次怒吼着冲杀向日军。
日军的怪叫声和迫击炮机枪的呼啸声中,东北军第1骑兵团彻底拼光了,但歼灭了日军第2骑兵联队的六百多名骑兵和赶来增援的第2师团第15旅团第30联队的五百多名步兵。王永清被日军的机枪击中,连人带马阵亡,刘启文是流干鲜血而死的。当刘启文下令发动最后一次进攻时,他的身边只剩下八十多个骑兵了。下达完进攻命令后,他就因为鲜血流干而落下马,而那八十名骑兵则挥舞着马刀冲向日军的火力网,尽皆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刘启文是河南南阳人,阵亡的地方叫河南镇。在他阵亡后,他的战马一直围绕着他的尸体边徘徊,不时俯下脖子嗅着主人的尸体。日军想抓住这匹浑身已经被血水染红了的战马,但有灵性的战马随即狂奔着逃离。刘启文的弟弟刘峰岭此时正在讲武堂装甲兵学院学习,获悉兄长阵亡并且遗体没有带回来后,刘峰岭悲痛欲绝,在当天夜里流着泪孤身一人悄悄从沈阳跑到河南镇战场。但由于战死的双方骑兵太多,人马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再加上激战时和战后十几个小时内又下了一场暴雪,所有的尸骸都被积雪掩埋了,使得刘峰岭在齐膝深的雪地里根本找不到兄长的遗骸。靠着双手在雪地里摸索了几个小时却就是找不到兄长遗体的刘峰岭不由得放声大哭。但就在这时,战场附近响起一声马嘶声,一匹浑身落满雪花且身上血水已经结了冰的战马奔跑过来。刘峰岭认得这匹三河马是兄长刘启文的坐骑,顿时更加悲上心头。这匹战马走到白茫茫的雪地间,不停嗅着地上的一个地方并连连嘶声鸣叫。刘峰岭心头一动,急忙扑上去扒开积雪,在这个雪窝里,他挖出了已经冻得跟石头一样硬的兄长刘启文的遗体。
刘峰岭是刘启文的胞弟,因为刘启文多次要刘峰岭也加入骑兵,因此刘峰岭考入了东北讲武堂骑兵学院。但在讲武堂上课时,刘峰岭无意中听到德国籍教官海因茨古德里安给装甲兵学院的学员上装甲兵作战课目,顿时深深地被吸引,并接受了“骑兵正在没落和淘汰,装甲兵将是未来陆战主力”的思想,随后转学院报考了装甲兵学院。刘启文获悉后十分生气,多次责备刘峰岭。刘峰岭反驳道:“骑兵已经落伍了!你骑着那头笨驴上战场上还有什么用!”虽然刘启文是刘峰岭很轻视的骑兵,但现在,兄长的英勇战死让刘峰岭深深地明白了:装备是次要的,精神才是主要的,骑着战马的勇士可以击败驾驶着坦克的懦夫。骑兵虽然在没落,但骑兵奋勇冲杀的精神却是永恒的。抱着兄长僵硬的遗体,刘峰岭坐在雪地间放声嚎啕大哭。
当东北军第1骑兵团和日军第2骑兵联队展开厮杀的同时,何柱国则率领着其余三个团的3000余骑兵猛烈地冲杀着第2师团的步兵部队和辎重部队。响彻云霄的愤怒喊杀声中,骑兵们纵横驰骋、浴血奋战,给予了第2师团空前的打击。
出击的东北军骑兵们忠诚地履行了他们的军人职责,所有的官兵都知道,这次任务的目的是竭尽全力地杀伤日军有生力量,没有撤退,只有全军战死殆尽。子弹打光后,骑兵们挥舞着马刀反复地在日军人群里劈砍斩斫,即便所有的马刀都砍得成了锯齿状,即便所有的战马都累得无法奔跑,即便还驰骋着的骑兵越来越少,但骑兵们仍然在继续冲杀,继续进攻,继续战斗。十里河镇周围的雪地原野间,血水瓢泼、尸横盈野。滚雷般的喊杀声足足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当这场战斗最终结束时,何柱国身边只剩下五百多名骑兵,第2骑兵团团长吴松林、第3骑兵团团长朱益清、第7骑兵团团长常经武全部战死。整个骑兵部队在出击时总计有4500多人马,足足战死4000多。四千多具忠诚的骑兵和四千多匹忠诚的战马一起倒在战场上。望见战场上人尸马尸尸积如山、人血马血血流成河的场面,何柱国忍不住放声痛哭。从十里河镇返回辽阳的这一路,何柱国都在痛哭不止,由于流泪太多,再加上又犯了雪盲症,使得何柱国的两眼从此落下了眼疾后遗症。
十里河镇的那3000东北军和奋勇出击而战死的那4000骑兵的牺牲都是非常有价值的。十里河镇的守军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给予第2师团初步的杀伤,骑兵们则给予第2师团重大的杀伤。十里河镇战役中,第2师团伤亡了近2000人,骑兵混战中,第2师团包括骑兵联队在内被东北军骑兵杀伤了5000多人,包括两个大队长在内,师团辎重部队运输的弹药粮食医药被骑兵们烧毁了一半。即将对沈阳展开攻城的第2师团因此而元气大伤,死伤七千兵力的第2师团因此足足损失了三分之一的战斗力。因为十里河镇守军和东北军骑兵们视死如归的战斗,第2师团攻击沈阳的力量锐减三分之一,这对接下来的沈阳战役是意义无穷的。
12月30日清晨,暴怒欲狂的秦真次中将命令经过了一晚上舔伤口的第2师团在纷飞的鹅毛大雪中和没有航空兵支援的情况下对沈阳正式发动了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