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运汽车一路颠簸，开到了县城。

宋歌跟在屠焱身后下了车，只要没有系统提示的时候，他一般都是谦虚的跟在最后面，这会儿也礼让了一下其他人。

屠焱这伙人来县城是为了帮生产队采购农具，不过他们并不经手钱财，这会儿还是计划经济，做什么都是打批条，任你有钱也不行，没有批条啥都不好办。

大丰堡的人在外面牛气哄哄，但是到了办事处也低调起来，屠焱视线在一众人身上扫过，看到他们一个个衣冠不整的模样，眉头微拧，挑了半天也挑不出一个齐整人来。他最后还是冲跟在队尾的宋歌点了点头，让他跟上来，一边带他上楼一边低声嘱咐道：“小宋，等会儿的时候你帮我问问上面的人，能不能给大丰堡批一辆收割机？”

宋歌惊讶：“上面能给分发收割机？”他来的路上，足足几个小时的车程可是一辆农用机械都没有看到，这里实在是偏远又荒凉。

屠焱略微颔首，道：“有一个车队经过咱们这，附近几个大队还不知道，我有点门路，提前两天问到了。”

宋歌看他一眼，点头应下。

来到陌生的世界其他的都不好讲，但是系统对宋歌实打实的忠心，屠焱是系统目前能力范围内扫描出来综合能力最强的人，要不然，它也不会指点着宋歌来到大丰堡。

既然是系统点名的人，自然有点运势在身上的。

这所谓“小道消息”，自然就是屠焱的人脉，也是他自身的气运之一。

宋歌觉得这个系统不是特别智能，但好在忠心耿耿，他跟在屠焱身边确实会获得多一点的生存时长。

办公室里。

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中年男人坐在那里，办公室只在一旁潦草放了两把蒲扇，这会儿男人正忙，显然是没有余力去扇风，一边满头大汗在跟人询问，一边快笔写着单子。

屠焱进来的时候，排在最后，好在那个中年男人办事效率很高，等了不多时就轮到他们了。

屠焱先送上条子审批，大丰堡每年农具都有损耗，他要的数目在合理范围之内，很快就通过了。

“同志，请问最近是不是有一批收割机要来？不瞒您说，我们大丰堡人多，可这地也多……”屠焱人聪明，整理了一下衣服，也收拢起之前的嚣张，加上五官浓眉大眼，此刻看起来倒像是一个肯使力气的好青年了。

只是他刚上去开头问了第一句，“收割机”三个字一冒出来就被对方拧着眉头瞪了一眼，中年男人不太高兴道：“你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一个个的都跑过来要收割机，哪里有那么多分下去，走走，下一个——”

屠焱被赶走，有些不大高兴。

就在此时，系统适时开口：“宿主，请达成屠焱的心愿，让大丰堡得到一台收割机。”

宋歌抚了抚眼镜，跟在屠焱身后走出办公室。

屠焱给他使眼色，宋歌也跟没瞧见似的，跟着他下楼。

屠焱心中不满，还未等他开口责问，就瞧见宋歌又排队上楼了。

宋歌规规矩矩领号办事，在分几次上楼询问之后，终于让那个中年男人停下了手中的笔，对他叹了口气道：“你这后生倒是老实，说吧，除了收割机的事儿我尽量帮你。”

宋歌像是一位刚出校门不久的学生，带着拘谨羞涩，但又有读书人特有的倔劲儿似的，微微鞠躬道：“那我再去排一次队吧——”

“别、别！”中年男人头都大了，他这一上午已经是第四次瞧见宋歌了，看到对方扶眼镜笑眯眯的样子都有点应激，他们办事处最怕这种死读书的二愣子了，能烦得你一天啥事都办不下去，有些还爱背规章制度，一张嘴比他们工作人员还熟。“唉，小同志啊，不是我不帮你们，你们大丰堡的情况上面也知道，但是收割机就这么些，夏收近在眼前，名额实在紧缺。”

他看了宋歌一眼，见对方一副涉世未深且倔强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咬牙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对他道：“你先填一下吧，先说好啊，填了只是递上去还需要统一审批派发的，不一定能分到。”

宋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起身上前跟他握手，用力晃了几下：“谢谢你啊，同志！”

在送走难缠的大学生之后，中年男人也吁出一口气。

一旁来送报纸的工作人员瞧见，问道：“张主任，您怎么对他这么耐心啊？”

张主任坐在椅子上往后仰，苦笑道：“不耐心行吗，这些读书人只认死理，上回那个什么丰堡的谁来着……”

工作人员接口道：“小丰堡的伏明泉！”

“对！就是他，好家伙，一个礼拜来三次，上回在我这儿讲一宿大道理，说得我脑袋都大了，翻了半天文件

，才知道他是在咱们楼下刚看了报纸，囫囵话又在我跟前讲了一遍呢！”张主任抓过蒲扇用力扇了两下，一脸不忍回忆，“得亏我那天看了一眼报纸，有点印象，那小子记性是真好，就坐在那扫了一遍报纸，愣是全背下来了，啧啧！”

工作人员也想起来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论起来小丰堡的那个倔小子才是最难缠的。

办公楼下。

屠焱几个人聚在那等着，他们几个人身上凑不到一包整烟，平时买了也不舍得抽，只叼在嘴里装装样子，有些人的烟卷已经是老演员了，上面有几排牙印。

宋歌从办公小楼出来的时候，屠焱立刻起身，走上前去问：“怎么样，能批到吗？”

宋歌道：“让填了个表格，回去等通知。”

屠焱高兴起来，有这句话就说明事十有八九稳了，他上前拍了拍宋歌肩膀，笑道：“好小子，就知道你有能耐，走，哥带你下馆子去！”

屠焱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钱，总共就1块钱，还是出来的时候老村长给他们几个买车票的。不过丰堡的青年，因此省下了钱，现如今屠焱一高兴，拿出这1块钱来带大家下馆子吃面条。

西北地区做面食一绝，这会饭馆还是公家的，除了给钱之外还需要交一定份额的粮票。但好在给的面分量十足，拿白瓷大海碗盛着，厨师刚煮出来，一边吆喝一边拿一勺烧得滚烫的热油浇在碗里那层干辣椒面上，“滋啦”一声响，香气隔着半敞开的玻璃窗都飘出来，直击天灵盖，油汪汪的酸辣香味儿馋的人口水直流。

1块钱14碗油泼辣子面，屠焱还破例，给宋歌单点了一碗酸汤水饺。

牛肉馅儿的水饺，浸泡得酸香四溢，咬一口都流油，里面的肉丸扎实，数量虽没有油泼面多，但也足够让宋歌吃饱。

同桌上有馋饺子的人，但他们都听屠焱的，屠焱说宋歌有功，他们也都认，馋得厉害也就多看两眼并没有攀比的。

他们手里那一碗油泼面也足够香，有人细细品味，也有人囫囵吞下去，咂咂嘴看向同伴。

同伴立刻伸出手臂护住自己的面，扭过身大口吃着，刚吃两口忽然呛了一声，引得吃完面的人咂嘴：“哎老四，你要是吃不了就给我呀，这不浪费粮食吗？”

“不是，你们看街上过去那人像不像刚才客车上那个？”

“我瞧瞧，嗬，还真是小丰堡的，我记得他叫伏明泉来着——”

大街主路上，有个青年匆匆走过，他步子很急，转角处的光迎面扑来让他的脸半明半暗，只看得清高挺鼻梁和微抿的唇。

宋歌视线随他而动，嘴里刚好咬开一颗酸汤水饺，肉丸汁水很足，食物入口的满足感让他眯了眯眼睛。

屠焱也瞧见了，他放下碗，招手叫来一个人吩咐道：“你跟过去瞧瞧，看他去哪儿，干什么去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