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沉声道:
“在我们赫连断然没有让客人屈居于角落之理。”
“我想,以可汗的胸襟,亦是不会下达此等失礼之令,定是手下之人阴奉阳违。”
“可汗应严惩此等悖逆之举,若轻易放过,又如何能让众人信服?”
“若人人都将其视为榜样争相效仿,又将可汗的威严和命令致于何地?都不听可汗之命,可汗还能给谁当君主呢?”
赵秉承的声音虽轻,但言辞极重,将一把椅子的问题直接上升到了君王颜面问题上,在场所有漠北人皆面色巨变。
他们本欲羞辱赫连,反倒是被赵秉承反将了一军,他说得有理有据,不给人留有反驳余地。
再看漠北可汗,双目如炬死死盯着赵秉承,中军大帐内暗涛涌动,气氛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他们的眼神狠辣得如同饿狼,恨不得一拥而上将赵秉承撕碎。
赵秉承内心忐忑,但在如此紧张时刻,他的脑子却未停歇,预判着漠北可汗接下来的行动。
他对可汗不甚了解,但对方既然身为漠北之主,其头脑绝非麾下勇士所能比肩。
作为勇士,只需听从可汗之令,勇往直前,然身为王者,则需要思虑周全。
首先,他绝不会意气用事,定会斟酌对他这个使者动用武力将要承担的后果。
赫连虽与纳兰正在交战,但战事一时半会儿难以波及漠北边关。
边关有顾将军率领十万将士镇守,兵强马壮,足以捍卫疆土。
漠北想要攻入赫连势必登天,一旦发动了战争,必会损失惨重,得不偿失。
所以,即便他当前出言不逊,漠北可汗也不会对他如何。
对方极有可能随便拉出一个替罪羊,公开处刑,以此给他一个交代。
赵秉承暗中算计着,藏在宽大袖袍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强装镇定地与漠北可汗对视。
时间仿佛定格了,每一分每一秒都饱受煎熬。
漠北可汗眸中情绪变幻,显然是在权衡利弊,半晌过后,他突然怒而拍桌。
“今日乃赫连和漠北议和的重要日子,居然有人胆敢无视本王命令,公然挑唆两国关系,本王决不姑息。”
他声如雷震,满腔怒火涌上心头。
“来人那,将今日负责摆宴之人拖下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整个中军大帐无一人敢出言求情,皆低首敛目,如同鹌鹑一般。
心中对赵秉承怒气升腾,但经过此事,他们也意识到赫连国不是软柿子,不会任人拿捏。
可汗扯出一抹笑,笑意不达眼底:“不知使者对此处理,可还满意?”
赵秉承笑着冲他行礼:“可汗治军严明,英明神武,堪称当世豪杰。”
漠北可汗心知赵秉承乃是客套之言,心中冷笑,嘴上却说:
“速速将椅子搬到本王面前,本王要与赵使者当面探讨议和事宜。”
语毕,便有侍从迅速将角落的座椅搬到可汗面前。
“使者请坐。”
然,赵秉承却如松般挺立,未曾有所动摇。
“今日见血,血光之照不宜议事,不如等可汗将军中事物处理完毕,再另行择日商议部位不迟。”
赵秉承这一招可谓狠狠掐到了漠北痛处,被人驳了面子的感觉憋屈极了,却又无处发泄。
可汗皮笑肉不笑地咬着牙,将这口恶气吞了下去。
今日之举,真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挖坑给别人,反而自己掉进了坑里,吃了一嘴泥巴。
心中苦涩,唯己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