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赢舟太震惊了，甚至没来得及反抗。

玻璃渣嵌进了膝盖里，他血流了一地。

那之后，继父很少再打赢舟，只是变本加厉剥削许文玲。

赢舟已经不太记得当时疼痛感，却一直记得来自许文玲那个巴掌。

赢舟木然地站在卧室中央。

等许文玲哭得不那么厉害了，才道：“你拿走吧，下个月我就高考了。”

他并没有说出自己言外之意。

他要离开，他不会回来。他要飞出这个密不透风笼子。困住他第一层枷锁是暴力，第二层枷锁是爱。

许文玲如释重负。她把钱通通塞进口袋里，撩了一下头发，露出青紫脸。她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道：“小舟，其实爸爸是爱我们，他只是最近心情……”

赢舟把书包砸到了墙上，从喉咙里挤出了喑哑低吼：“滚！”

许文玲关上了门。

这天赢舟没怎么睡好，后半夜，继父从外面回来，发出很大声响。他打牌输了几大百，在卧室骂骂咧咧许久，直到许文玲拿出钱来才偃旗息鼓。

早上六点，赢舟准时出门。

学校食堂有补助，会比外面便宜不少。

他就读高中是A市有名私立中学，学费一年三万。赢舟能在里面读书，是因为他中考时成绩过于耀眼，学校不惜开出学费、食宿全免，外加全额奖学金天价挖人。

校方承诺，只要赢舟高考时全市第一，就兑现二十万奖金。如果拿到省状元，是五十万。

而前几次全市模拟考，赢舟成绩都是第一。

赢舟坐公交到学校，来到食堂，用饭卡刷了两个鸡蛋，一碗豆浆。

然后低着头，往最近餐位走去。

在某些特殊时刻，赢舟喜欢盯着地走。

他以前不看路，被同寝室室友绊了两次，尽管赢舟每次都把餐盘扣对方脸上，但介于对方不痛不痒，而他伤筋动骨，又是赔钱又写了检讨，总来说损失惨重。

在好公立中学，是不会有人对成绩好学生下绊子。

可惜这里是私立学校。

而赢舟又格格不入那么可恶。

他被从前室友针对，是因为赢舟拒绝了在月考时候帮他们作弊。

赢舟在餐位上坐下，还没动筷子，就有东西砸到了他头上。

很轻，不疼。

一只白色蓝牙耳机落在了他豆浆碗里。

最新款，听说很贵，但是室友家里不缺钱。

背后，周明哲反着着坐在餐椅上，饶有兴致地开口：“喂，赢舟，帮我捞起来呗。”

他声音不轻也不重。

赢舟把碗里豆浆连着耳机一起，倒进了一旁垃圾桶中。

晦气。

他开始剥鸡蛋。

周明哲见他一直没搭理自己，没忍住用手指戳了戳赢舟后背：“听说你上个月帮那谁谁考了雅思还是托福？你们是被安排到了一个考场，然后你给他抄？还是你直接拿了他准考证啊？”

赢舟动作停顿了一瞬，细碎蛋壳被均匀地剥落。

“又不理我？”

“说起来，三万是我一周零花钱。早知道三万就能让你这个婊.子出来卖，我当时就直接给你钱了。”

周明哲声音放低，语气里是淬了毒恶意。

赢舟在听到这句话之前，都没什么表情。

直到现在，一股子凉气从他脚底窜起，一直窜到头顶。

两个月前，有人请他帮忙作弊。

语言考试，说是为了申请国外大学，管不严，开价格就是三万。

赢舟并不想接。但那时候许文玲被打到重伤住院，需要一大笔医药费。

他也找了离婚律师，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只要许文玲签字。

可惜，许文玲拒绝了。又一次。

周明哲察觉到了他肢体僵硬，于是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赢舟，我认识一个叔叔，刚好管这一块，你说我要不要找他看一下监控啊？帮人作弊

……”

周明哲弯腰，在赢舟耳边低声道：“好像会被取消高考资格喔。”

……

……

食堂。

无人在意角落。

一个年轻学生仔同样剥着鸡蛋。

他脸很年轻，然而眼神却格外沧桑而疲惫，眼眸漆黑，如同深潭。

很难想象，高考前一个月，学校竟然来了转校生。

这个转校生胸口别着刚领到校牌，上面写了三个字：元问心。

元问心用只有自己能听到声音低声说着：“太岁，你毁灭世界重启了，还回到了你最痛苦时候。这算什么？”

想起世界末日时恐怖场景，元问心依然感觉到了那股发自灵魂恐惧。

漫天黑雾，以血浇筑土地上盛开洁白花。能够腐蚀灵魂花粉随风飘向世界各处。

死亡在此时一视同仁。

“我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可惜……”

元问心低头咳嗽了起来。

他摊开手，掌心里躺着几枚晶莹剔透虫卵。

“这不是梦。”

元问心看向了左侧方位置，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赢舟侧脸。

很漂亮，凌厉又不显得过分瘦弱。

S级祸害“太岁”，在诡异复苏第100年，用自己方式摧毁了整个世界。

它生前，叫做赢舟。

赢舟觉醒能力叫做“太岁”，别名“肉灵芝”，没什么攻击性，却是公认最强辅助。

他是行走灵丹妙药，其他人能从赢舟千刀万剐痛苦中得到……进化。

根据研究，“太岁”在受伤时会分泌一种雾气。这种雾气能延缓异能者畸变和死亡，促进异能进化。

后来，有人发现，这种雾气不仅在身体痛苦时会分泌，精神痛苦时也会。

元问心想起了上辈子第一次见到赢舟场景。

刚从地下室被抬出来，全身没一处是好。他身上盖着那块白布，很快就在晃荡中被血染红。

赢舟搭在担架外手消瘦只剩骨架，这并不是夸张句，而是有人剔光了他肉。行业里黑话，把这个叫做“榨汁”。

当时，赢舟身上可能还残存着一些雾气。

因此元问心闻到了清淡花香。

听说，由于“太岁”这个异能，赢舟其实很难死去，更没办法疯掉。

但他最后还是死了。

死去赢舟，成为了所有人噩梦。

…………

元问心从沉思中回过神，转头，看向了食堂另一侧：“不过，重生人似乎不止我一个。”

那里坐着一个染了发年轻人，像什么小混混。穿也不是学校校服。

他表情已经带上了怒火，甚至还有一种隐约嫉妒。

元问心猜测，那是因为周明哲这个垃圾离赢舟太近了。

太岁拒绝任何人靠近。最近触碰，也不过是给爱犬戴上项圈。

元问心漫不经心地开口：“一起回来，还有你最忠诚狗……他也复活了，你会开心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