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曼的脸色难看极了，过了一会儿才勉强??：“??教，您一??是误会了……”

“公爵大人——”

仆人急匆匆地赶来，夏尔曼扭??，眼神严厉地扫过去，仆人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国王来了……”

??教也转过了脸。

夏尔曼立即站??身，“我去迎接他，”他对着??教??，“??教，您是否要??避或者……”

“你请??吧。”??教端??咖啡抿了一口，咖啡有点苦，他微微皱了皱眉。

夏尔曼火速赶到庄园门口去迎接国王，国王穿着轻??，没有带多少侍从，对??夏尔曼的迎接，他没有理会，板着脸??：“??教呢？”

“哦，您是来找??教的……”

夏尔曼脸色一阵青白，“他正在花园里喝咖啡呢。”

国王拄着拐杖穿过夏尔曼的身边，如同这庄园真正的??人一般大步向前，夏尔曼肩膀向后转动，注视着国王的背影，国王即??拄着拐杖，看上去也是那样潇洒，他又看了一眼庄园门口的马车，快速地跟着往??跑。

国王走的速度很快，对他来说，这??不单单只是几百米的距离，为了能走到今天，他忍了几年的时间。

庄园的花园被打理的很美，淡紫色与白色的绣球花堆在长椅后，那一缕金色的??发格外显眼，??教今天罕见地穿了一身洁白的教服，那令他更高贵也更圣洁。

国王停下了脚步，紧张的情绪已经消失了，或者说分散地进入了他的骨??血液和呼吸中，他感觉不到自己的任何情绪，就只是那么远远地看着??教。

在两人公??见面的场合里，国王也很少直视??教，他担心自己的眼神会泄露一切秘密，那秘密包括他对??教的情感以及他如何强忍着将那份情感藏在心间。

??教听到了脚步声，那独?的，拐杖落地的哆哆声，急促地靠近，又突然地停下。

他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即将??启真正的统一事业，所以这么迫不及待地来寻找他，是?要提出下一步的合作？像夏尔曼那样，确??他是否还会支持他？

??教放在膝盖上的掌心微微蜷缩。

不，不是的。

??教的心里传来另一个声音，非常的清晰。

他绝不是为了这个，实现理想固然重要，但他这样急迫地来找他，只会出自一件事——

“??教。”

国王的声音听上去彬彬有礼，四周还有仆人，他不得不这样。

在听到他的呼唤后，长椅上的人似乎颤抖了一下，不知那是否是他的错觉，??教转过了脸，他的侧脸出现在了国王的视野中，国王低声??：“我想请您进宫谈些事情。”

平和得叫任何人都觉不出什么异常的邀请。

只是国王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不曾向他发出这样没??没尾的邀约。

他还是屈服了。

??教心中涌上胜利的喜悦，那喜悦只为胜利么？他有些??避地不去思索。

“我正在和夏尔曼公爵谈?，”??教若?其事??，“您有什么要紧事吗？”

国王提??拐杖又向前走了几

步，压制着满腔的激情，“我……”

“陛下。”

真是讨人厌的东西——

国王猛地????，夏尔曼面色尴尬，“您要离??了吗？我今天还?别地想要和您也谈谈呢。”

“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国王不客气??。

夏尔曼忍耐了一下，“我一直想向您忏悔我的过错，”他看了一眼??教，“我想当着??教的面，好好地对您??歉。”

国王抿了下嘴唇，“不必了。”

“我请求您，”夏尔曼皱??眉，“看在母亲和父亲的份上。”

国王还是留下了，他坐到了长椅上，??教的身边。

“您要咖啡还是茶？”夏尔曼恭敬??。

国王看了一眼??教面前的咖啡杯，“咖啡。”

夏尔曼点了点??，又对??教??：“我刚才看您的脸色，似乎觉得咖啡有点苦，我给您重新换一杯吧。”

??教不置??否，夏尔曼端??咖啡，对国王点了下??，态度很恭顺。

国王脸色冰冷，等夏尔曼离??后，他抬??拐杖向外甩了甩，同样的赶走了那些仆人。

终??有了短暂的清净时光，国王??：“战争结束了。”

“恭喜您。”??教淡淡??。

“今年秋天来临时，我想您??成为教皇了。”

“应当是这样。”

“我必须感谢您为尽早结束战争付出的努力，没有您，我?法如此顺利地完成事业。”

“应当是这样。”

国王嘴唇动了动，他以极低的声音??：“尤金，我们的目标即将达成，合作也即将结束了。”

“是的，”??教垂下眼睛，“一切都结束了。”

“我……”

国王不知该如何将自己的语言组织得更顺畅，他明明早已准备好了腹稿，却只是深深地呼吸，他闻到??教身上的香气，他低声??：“在那之后，我们之间的利益全部分割完毕后，我是否有资格得到你公正的对待？”

??教睫毛颤动，“在那之后，我们之间会有新的战争。”

“不，”国王??，“我尊你为教皇，接受你的统治。”

??教终??抬??“看”向国王了。

他看不见国王的脸，但能听见能感受国王此刻的神情，那一??是一种蜕变后的坦然，“我相信你会给整片大陆带去安宁与和平。”

“这不是出??私人的判断，”国王的声调稳重又柔和，“尤金，那么你能也公平地看看我么？”

??教心里产生了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他难以形容，他想离??，拔腿就走，若果真如此，岂不是认输般的逃避？认输？他又是向什么认输？

“咖啡。”

讨厌鬼又来了。

国王收??了温情的面孔，板着脸对夏尔曼??：“你要向我忏悔什么？”

夏尔曼歉疚地苦笑，“我猜你早知??了。”

国王也没有任何伪装的意思，“既然你知??我知??了，那就不必说了，我已经答应了父亲原谅，公爵的??衔和这座庄园能证明。”

“我知??你的宽容，??我为我犯下的罪恶总是寝食难安……??教，”夏尔曼诚恳地望向??教，“请求您在此见证我对我兄弟的忏悔。”

??教没有??应，国王眉??紧皱，但还是没有阻止夏尔曼的长篇大论，夏尔曼声情并茂地阐述自己对从小对兰德斯的怨恨与嫉妒。

“母亲?你羞愧??亡，所以我????始记恨你……”

夏尔曼眼中闪烁着光芒，成功地看到国王垂下了眼睛，在母亲的病逝上，国王?论如何也站不住脚。

“父亲又对你额外地关注照料，那时我还?小，不懂得父亲是怜悯你的残疾……”

?为??教在身边，国王忍耐着没有发怒，他对夏尔曼那看似忏悔实则指责的言语感到愤怒，越听越觉得不舒服，他从鼻腔里哼出了口气，举??桌上的咖啡刚要将咖啡送到嘴边，手臂就被??教按住了。

“陛下，请您答应我几件事。”

夏尔曼滔滔不绝的?语被打断，紧张地看向??教与国王。

国王也有些惊讶，他瞥了夏尔曼一眼，用正经的语气??：“您请说。”

“我承认您能够给这片大陆带去和平安宁的生活，我希望您能坚持做到这一点。”

??教的?语令国王怔了怔，随即眼中射出极为明亮的光芒，这在夏尔曼耳中也许是一句极为平常的?语，但在国王的耳中，这?疑是??教承认了自己将会像他一样公正地去看待他！他们将会有一个新的??始！

“我愿成为奥斯顿大陆的教皇，唯一的一位教皇。”

“那当然。”

国王迫不及待??。

“还有最后一点，守护这个世界，我不允许这个世界坍塌，”??教顺着

国王的手臂拿走了国王手里的咖啡杯，他向着夏尔曼的方向举了举，夏尔曼脸色惨白得毫?血色，??教对国王??：“我不会欠你什么。”

这?有点令国王不明所以，??教低??抿了一口咖啡。

国王有点等不及要??王宫和??教好好地谈一谈他这几年是如何压抑着那爱他的心去撇清自己身上的偏见，他想抱一抱他，再吻一吻他，他策划了件疯狂的事，预备在??教晋升教皇的典礼上偷偷向??教求婚……

国王对夏尔曼??：“好了，足够了，我要??……”

夏尔曼跌坐在了地上，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国王皱??眉，眼神锐利地射向他，“别作出这副讨人嫌的模样，我说过我已经宽恕……”

肩膀微微一沉。

国王及时地停住了???，??教竟靠在了他身上……他强压住狂跳的心脏，装作若?其事地抬手轻搂住??教的肩膀，“??教累了……”他转过脸，面孔上藏得很好的温情在看到??教嘴角溢出的深色血液时瞬间冻结在了脸上。

??教面色白皙，睫毛遮蔽住了那双盲眼，金发搭在脸颊上，看上去柔顺极了，国王怔住了，伸手轻碰了下??教的嘴角，温热的血迹沾到了他的手指。

国王扭??看向瘫软在地的夏尔曼，夏尔曼双手向后撑着不断后退，视线在??教国王和桌面徘徊，国王也看向了桌面上的咖啡杯，深色的液体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正在轻轻晃动，国王的大脑一片空白。

“尤金？”

国王小声地呼唤了一下??教的名字。

??教面容安详，嘴角似乎还轻轻扬??着，正在满足地笑。

“尤金？”

国王又呼唤了一声，他侧了侧身，??教向着他的怀里坠落，国王双臂搂住了??教，??教躺在了他的怀里。

“尤金？”国王再次呼唤。

四周安静极了，??教的脸庞靠在他的胸膛上，从未有过的温顺。

隐隐约约的，似乎空气中有坚硬的东西正在压迫着他的身体，又像是有什么要从他的身体内部破出……

“守护这个世界，我不允许这个世界坍塌。”

胸膛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脑里轰鸣不止，呼吸困难，血液的流动似乎都变得极为缓慢，他几乎感觉不到身体是他的……

国王抱??了??教，他转向外跑，大吼??：“医生，我需要医生——”国王?措地低??，突然发觉??教的嘴唇已迅速地变为深紫色，天生残疾的左腿传来一阵抽搐的疼痛，国王单膝跪在地上，他手掌颤抖地抚摸??教的脸孔，“尤金，别这样，尤金，别这样惩罚我，是我错了，我向你忏悔，原谅我，原谅我，上帝——”

*

整个大陆最受尊敬的尤金??教戏剧性地死在了登上教皇之位前夕，??凶手则是在咖啡中投毒的夏尔曼公爵，有传言夏尔曼是想毒杀自己的兄弟，??误杀了??教。

在宗教审判中，夏尔曼公爵被判处剥夺教徒身份，忏悔到死，这一审判被王室法庭驳??，判处了夏尔曼绞刑。

这是日后完成全方位统一的奥斯顿皇帝唯一一次忤逆宗教法庭的判决。

奥斯顿大陆的皇帝极度尊重宗教，在他完成了全面统一后，将教皇的权杖放在了已去世的尤金??教墓前，这位尤金??教曾为皇帝洗礼，是整个大陆真正意义上唯一的教皇，皇帝对他的尊重超越了任何人，甚至??将自己的坟墓都安排在了教皇的坟墓旁，??非哈卡?的王室墓地。

这一举动得到了王室的反对，对此，皇帝丝毫不理会，也没有给出任何理由。

皇帝去世之后，皇帝的大部分信件、遗书都被公布出来，众人才在文字中找到答案。

在??给同样反对皇帝任性行为的侍卫长，皇帝的舅舅布鲁恩的信件中，皇帝????：“他是我的??，我的神，我的父，倘若不能长眠在他身边，死亡对??我也就失去了最后的期盼，只有在他的身边才能??我安宁……”

意识渐渐昏沉，他感觉到这具身体变得?比虚弱，生命力正在急速流失，兰德斯终????以闭上眼睛，他完成了对他的嘱托，让这个世界变得统一安宁，也终????以坦然地去迎接死亡。

尤金。

我相信上帝了，能到天堂寻到你的身影么？或者说，小魔鬼，你会在地狱等我么？

白色的睫毛微微颤动。

“嘭——”

整个大地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准备室内，湖绿色的眼睛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