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对若木说:“来,为父作为见证,今日正式拜师吧。”
若木跪下,对着避讽居士三拜,避讽居士扶起若木,算是正式结下了这一段师徒的缘分。第二日,若云就被官兵押解前往大风国与雷沼国边境。
在这块大地上,有九个国家。大风国与雷沼国相邻,中间隔着一个雷沼,雷沼大部分都在雷沼国境内。雷沼年年阴霾,时时大雨,处处雷电。雷沼内有一种野兽,称为雷兽。像老虎却没有老虎的纹身,全省上下通体黝黑,皮毛发亮,传闻这种野兽奔跑时四蹄带雷电,周围论人畜碰着就会被雷电击打的抽搐,若不能及时的抢救,基本是没有生还的可能,被雷兽拖进雷沼分食。若云和其他几人也自然心里明白,他们被发配到这个地方,肯定是去给雷兽当祭品的。雷兽除极度饥饿的时候,不然不会踏出雷沼一步。如果出雷沼太久,雷兽自己就会血崩而亡。虽然如此,大风国和雷沼国,仍然不死心,为了让雷兽能为自己所用,世世代代养着豢兽人,让雷兽一代一代一点一点的远离雷沼,并希望能保持雷兽放电的能力。虽然有一些被豢养的雷兽能走出雷沼,但都活不了很久,大约三四年也就死了。
时光飞逝,白驹过隙。一晃五六年过去,若木十八岁,已到了加冠的年纪。这几年若木的母亲因为过度思念她的丈夫,日渐消瘦,气象一日不如一日,待到若木加冠的这一年,已然是躺在床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若木也请了很多郎中医士前来看病,大家都说是郁思凝结气血不畅而导致心肺失去正常功能,恐怕时日多。若木加冠这一天,他母亲勉强着挣扎起来,削竹摩柯亲手给若木做了一个竹皮冠。看着避讽居士给自己的孩子带上,听着避讽居士给自己的孩子念着加冠的诵辞:愿作一等人,抛却聪明身。唯心只一窍,斩断玲珑根。诵辞念毕,若木的母亲已阖目而逝。若木悲痛万分,树起严父慈母牌位,守灵七日。
某一日守灵,避讽居士在侧,若木便问:“先生此前送我加冠的诵辞,我百思不得其解。据我所知,世人都希望自己的子弟能够有千般的聪明才智,万般的八面玲珑。先生为何却要我抛弃斩断这些呢?”
避讽居士大笑,回答:“我且问你,何谓一等人啊?”
若木答道:“此前未听说过,我私下里想来,也没想出什么名堂。还望先生赐教。”
避讽居士道:“你本来也没有那个千般聪明的脑袋,八面玲珑的才智。你先父为你取个“木”字作名字,不正应了你木讷的心性吗?故而,你要么就是寻常又寻常的村野汉子,要么就是那一等人之列的人。”
若木问道:“哦!天下共有几等人呢?”
避讽居士拂袖坐起,放一些纸钱在火盆内,对若木说道:“天下人养气资质分为三等。一等是深沉厚重,二等是磊落豪雄,三等是聪明才辩。”
若木若有所思,蹙眉追问:“什么是深沉厚重之人呢?”
避讽居士答道:“深沉厚重之人,比之于水。则甘处下流,不垢不静。遇阻而转,遇沟则沉。与日而浮,与夜而息。随其形则形,随其体则体。这是形容性的,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比之于山,则势隔阴阳,不动不定。万夫不足以撼其意,千龙不足以转其心。包罗万物,遁迹百兽,上智与下愚不移。这是形容气的,虽千万人吾往矣。”
避讽居士看了一眼若木,继续说:“然而这样的人啊,遇到了那是上天的恩赐,失去了那是万死之大罪。能够体察明判第一等人,自然也属第一等人之行列。正所谓高高相仰,方能尽览风采;淡淡相交,才可胜阅身心。每有终日乾乾,夕惕若厉之感觉。”
“此等人的行为,就像鹰隼飞翔于九霄之上,知道其形状却不能触摸其踪迹;就像蛟龙游于大海,能见其体形却法描述其神态。随机而发,机失而静。怒之仪然,喜之仪然。与平常人之间,和平常人异;在不寻常人之间,又能有不寻常人的境界。不知其所在,也不知其所不在。锋也,其锋难挡;欲也,其欲难填。”
若木神思奋发,继续追问道:“那什么又是磊落豪雄之人呢?”
避讽居士站起身,面对皎洁的明月,背起双手,回道:“磊落豪雄者,比之于雷。振聋发聩,不有不。隐藏于法捉摸之地,奔出于九穹碧落之间。积蓄势力,调养精神。一日千杯,似醉还醒。这是形容性的,则能不鸣则已,一鸣世人惊。比之于风,摧草折树,不实不空。见有缝隙而能入,见有孔则能避。这是形容气的,真乃潜龙勿用,卧虎休惊。”
“这等人,细细观察可以得见,深入体会可以相交。欲成大事,非此等人相助恐不能有所作为。只不过义气所致,驾驭起来非常苦恼。此等人不能了机于心,沉谋于时。可与之谋一域,不能与之谋一国;可以与之谋气节,不能与之谋志向。”
“这等人的行为,不怒自威,单听则明。喜之于色,怒之于情。怀抱纯粹的心智,有着纯粹的行动。时机已成之时,会择主奔赴;狂澜已起之时,会乘巨浪而奋勇。既有扶弱之力量,又有济上之意境。如同百炼龙泉,刚柔并善;千锤太阿,赏罚一念。”
若木沉思再三,喟叹再三,又问道:“先生,那第三等人呢?”
避讽居士弯下腰来,拿起一坛酒,躺在木榻上,看着月亮说:“聪明才辩者,比之于玉。膏润质坚,美瑕易显。深埋于荆山之内,发迹于能够识别之人。能为锦衣添色彩,可置案牍养眼神。但是不打磨则不成器,不雕琢则不显美。难于自明,仅仅依靠时机赚取利益而已。这是形容性的,循式规章,闻道若亡。”
“比之于钟,则宫商角徵羽,各有不同的音调和声响。能敲击出招引凤凰来翔的萧韶般美好的音乐,也能谱写出淫荡放肆的亡国之歌谣。经常擦拭他,他才能越来越明亮,若是藏起来则会蒙上一层厚厚的尘土。这是形容气的,此等人衍生流附于四时,寄生蒙尘于八方。”
“这等人的行为,倚靠其技艺,或能辩论,或能经济,或能冲锋不一而足。只不过是随风起而造势,共大浪而争湍。抬手如蚂蚁一般聚集,翻手像飞鸟一样分散。就像舟楫车乘,欲行远道是必不可少的。”
若木认真听完,此时觉得,之前所学的文章书籍好像都从来没有见过这番高论,不禁的心内暗暗赞叹老师的见解。在若木还在自己思考避讽居士这段高谈阔论的时候,避讽居士已经鼾声大作,梦到九霄云外去了。
头七结束,满村人赶来,抬棺的、哭丧的、打幡的、引神的,都陪同若木下葬了母亲。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避讽居士陪若木跪拜了一夜,第二日便同避讽居士随便收拾了些衣物,封闭了房门,和他一起游历九国世界去了。定要见见那九国世界的一二三等人都是怎样的风流人物,也要瞅瞅那九国世界的奇闻异兽,神殿大城都是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