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的话,就扔掉好了』
『但是叉子我会永远珍藏起来的』
阿宁勉强地提起唇角,“谢谢你。”
朋友柔和了神情,“你永远不用跟我说谢谢。”
如果阿宁什么都不知道,她或许会觉得感激与愧疚,然而这一刻在她的脑海里,比朋友现实中话语更清晰的是——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重复且近乎偏执的声音大量塞入她的脑内,占据了她所有的心声,她看着眼前彬彬有礼的朋友,一种未知的、颠覆性的恐惧油然而生。
眼球缓缓转动,瞳孔聚焦在他的脸上。
“……你会骗我吗?”
突兀的问题——
“我怎么会呢?”
以反问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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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响起,犹如平地惊雷,在深夜里格外刺耳。
时针不偏不倚的指向“2”,而外面的黑夜表明这不是一个适合交流的时间点。
阿宁撑着拐杖,踌躇地移向猫眼前,单向玻璃对面,是她的邻居——一个腼腆羞涩的男大学生。
深更半夜的来访带有危险的意味,但考虑到对方是自己的熟人,阿宁很难不犹豫,但考虑到最近身体的“异样”,她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松了又紧。
“有什么事吗?”
清隽秀气的长相天然带有清纯感,他丧气地垂着头,一副失落的模样,“姐姐……开开门好不好……?”
这么晚来找她,应当是有什么急事的,或许是关于失恋?还是考试?
从朋友的角度,阿宁或许该帮他这个忙?踟蹰不前,思索片刻后,说:“你靠近一点。”
自生日过后,她发现自己能够听到半米之内的人的心声,还好这并不是一个常规的社交距离,也就避免了杂乱的声音一股脑涌入脑中。
颀长的身躯凑近,结实的臂膀撑在门板上,他微红的脸靠近猫眼,玻璃似乎都沾染上他的温度,快要蒙上一层水汽。
『好难过啊……好想死啊……』
沮丧的心声近乎颓然。
这样紧急的事,想要当面谈也是很正常的吧?
拇指按在门锁上快要扭动,善良的阿宁说:“你等等。”
『好想跟姐姐上床』
『一直没见到姐姐好难受啊……』
『姐姐最近受伤了……我要轻一点』
手腕一颤,握着门把手不知所措。
“姐姐?”
甜腻的嗓音,像是融化的蜜,在空气里流动,他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一样,脸上的笑容都沾染了几分辜。
年龄差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抛却了年长者自带的滤镜后,阿宁猛然发现邻居是个高大健壮的男性。他平常嬉皮笑脸的,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好像一眼就能看透。然而忽略这一点再去看他,就发现他的眉眼间其实散发着凛冽的锐气,甚至是带给人一种危险感。
尤其当阿宁知道他在想什么后,这种危险感更甚。
“抱歉……太晚了……我、我也要睡了……”
阿宁身上不禁起了鸡皮疙瘩,她不知道开门会发生什么……但总之,不会是她所希望的那样。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离开?
“好吧……我不打扰姐姐了……”
委屈的,退让的,青年的声音清脆。
『骗人,明明姐姐一直在收拾行李……明明都还在受伤,就那么想离开吗?』
『姐姐在说谎……』
『难道摔伤腿还不够吗?』
『骗子』
阿宁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背后瞬间爬上一股森然凉意,这种冰凉让她陷入窒息——他怎么知道的?
单人房的空间不算太大,平常这样有限的空间一览余,能让阿宁有一种安全感,然而现在,她苍白着脸,僵硬地转头。
橱柜、办公桌、椅子、床铺……
灯光下,那些家具静悄悄的,一声不吭,阿宁却总感觉,她听到了声音,后知后觉的,她才发现是自己牙齿间战栗碰撞的声音。
邻居支起身,“那我不打扰姐姐了,晚安哦。”
脚步声慢慢变小。
终于离开了吗?
阿宁这才鼓起勇气,踟蹰地凑近猫眼,像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不安地打探着环境。
奇怪的是,玻璃对面不是空荡的走廊,而是棕色的瞳孔,边缘还隐隐泛着金光,像是融化的金子。
……瞳、孔?
“啊……!”
阿宁腿一软,后倾倒在地板上,双臂顶在瓷砖上,很痛,但远不如内心受到的震撼,由于恐惧,她大口喘气,眼泪止不住的冒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姐姐好不禁吓啊』
『一定哭得很可怜吧』
『啊啊……这么想想,我都想赶紧打开门抱抱她了』
『但是她一定会哭得更可怜吧?』
似乎听到了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阿宁本应找点什么东西堵住门,或者大声呼救,然而,她仅仅是僵在原地,坐以待毙一般。
门会开吗?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