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到了。
北湖公园的莲花开了。
走得早的时候,若是骑山地车,长弓隽铭会骑到莲花池驻足一会儿:池水是墨绿色的,比起曾经不知污浊了多少,池中的泥土越发黑地深邃,但是比起奈的现实似乎又有所不如。
莲花,一片片地飘浮在水面上;洁白的莲花于簇拥着的荷叶中心绽放,与整个荷花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莲花有香味么?没有,驻足莲花池旁的少年并闻不到,或许是莲花本身没有香味,也或许是莲花的香味已经和公园的花花草草融为了一体——少年体会了悠闲,感知了宁静,已是有了远胜香气弥漫的收获。
“什么时候有空,还是来这坐坐吧,平时空,周天我想睡睡懒觉,也或是嫌人多,只能随缘了。”
“或是如此时品品,静立一会儿,便也足够。”
“其实,小花园中虽莲花却也有水仙,夏日时候,也别有一番风味。”
晚上,少年回到家中,静静地躺在床上感悟人生。
某时,他听见手机响了,知道是那几人发了消息,没有犹豫,将床头的手机拿了过来看了看,知道是早年友人所发。
“你最近有空么?有时间的话,能不能陪我出来走走?”
她,大概是有了什么疑惑吧;与他一般,都是在寻心路上苦苦追寻的人。
他看了消息,迅速回道,“为了你的话,我随时都有空,或是明天,亦或是今夜此时。你我之间,应是需见外的。”
“好,我们明天上午出来走走吧,如以前一样,地点你定?”她回道。
“以前地点不是你定的么?”长弓隽铭心中揶揄,想起与她同行时候皆是让她当的导游,又想起今日上学时候所见莲花,继续回了消息,“那便在北湖公园吧,老地方。”
“好,明天见。”
——
次日,长弓隽铭请了半天假,与少女相遇在北湖公园的东门。
一同走着,走到了莲花亭台,坐了下来。
身下,是墨绿色的池水,与亭亭净植的莲花。
“许久未见,你还是与往常一样。”少女坐在亭中木椅,看着少年,静静说道,“昨夜,我想了许多,有了许多的疑惑。它可能有点白痴有点长,不知你是否愿意听我说说?”
少年听之,一如既往地笑笑。
“请讲。”
闻言,她点了点头,将少女的心绪,悠悠地说了出来。
“自由,在学生们的眼里看来是一个没必要讨论的词。他们照着社会的程序成长,为迈入社会做准备,觉得正常而流畅。我,奇怪的是,我是随着天性的自然还是任性的自满?讨厌条条框框,讨厌言听计从,讨厌照着社会订的正常轨道生活。这被称之为任性和不成熟,被称之为偷懒或者不肯吃苦。我在想,到底什么才是对的,什么才是的。按照常理和周围的人做一切符合常规的事情是对的,不听话是的。也许是这样吧。”
“我试图了解世界上每个人活着的目的,我坐在黑暗的储物室地板上想了一个小时···这世界上大部分人活着都是为了一份谋生的职业,为了老年时期能够安详养老的吗?为了挣钱留给自己的子女让他们成人。可是他们自己呢?有的人劳累一生一场车祸就可以夺走一切抹去一切,有的人投资半生朝夕间倾家荡产一所有!谁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结束这一辈子,谁都是第一次做人,唯一一次做人,为什么大家都要做很多年工作而怨悔呢?”
“我赞叹所有为人父母的伟大,愿意为子女付出很多,我在想我愿意怎么活这一辈子···我不想听话不想像很多人一样,活着就是为了挣钱为了社会地位为了找到伴侣为了婚姻。我想为了自己活着!我想自己活着,我不想过这合理的人生,不想被指头盖脸的批评,就因为没有遵循人之常情。”
“我可能幼稚任性透了,也可能这些都是青春期小孩子的思维,我也不知道我的问题出在哪里,怎么解决。我只希望能任我所如地看喜欢的事物做喜欢的事情,观察这个精彩的世界再走,我对死亡的理解就像建安七子的理解,或者我受了他们的影响,他们认为人生短促,秉烛夜游。”
“也许我就是太懒惰了,仗着这些富丽堂皇的借口为自己的不作为打掩护,可是现在我却连事情都做不下去了,发呆,盯着窗户,坐在储物室里,盯着一个地方看很久,我感觉我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夜莺。”
“昨天晚上被所有人询问我的消息压的喘不过气,心慌,躲到我家最小的那个小房间,关上门,很黑,前半个小时我还是心跳地很快,很慌张,很惊恐,后来我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我把手边的书放在膝盖上!虽然看不清,可是很安心,这个房间成了我和热闹的外界的隔断,我感觉安心,我在想我一直追求的幸福是不是也不是那么难以企及,是不是做一份喜欢的,重点是喜欢的工作。假期去外面看看,回家看书就可以很幸福。”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我不知道,第一次做人,好难啊,失败,成功,最后都是没有的,那我开心是不是才算有意义。这算自私吗,我是不是应该再高尚一点,不过这些讨论都没意义,生活还得继续,答案只能由时间和我的改变来确定,只是当下的我有点心力交瘁。”
“夜莺深锁金笼,似????????????我被困现实蛛网。”
“昨天晚上看堂吉诃德,初三第一次看我觉得他有点疯癫,但昨天晚上有点同情他。我也是堂吉诃德,不管不顾追求自己的世界,只是我把追求的形式放在心里,不让任何不知道我的人了解罢了,他呢,唉,他是悲剧啊。内心丰富的人大多都挺悲剧的,我觉得我要坚持,我不能活成世俗眼里的raa,我宁愿被误解成普通孩子的任性懒惰。”
“···”
“过了三年,我觉得我终于是懂点事了,然而,或许是因为积累吧,我很累,不知要做些什么;就像是我陷入了一个牢笼,若是走不出来,那我论是在现实或是梦里,都困在了其中。”少女倾述完,整个人似乎轻松了许多,她轻轻地呼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变得平静,问道,“长弓,你做了怎样的选择?”
闻言,长弓隽铭沉吟一会儿,说道,“我一直觉得我很有天赋,很多事情我稍稍学学就会了,需多下功夫···某一天,我忽然止不住地在想,我若是如父母亲戚所希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大概一生就这么结束了:我会考一个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而后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幸福美满地度过我的一生。”
“可是那样做,我感觉我的人生不圆满,感觉我的人生太过重复与单调,像是机器与傀儡一般,没有独一二的人生意义。”少年慨叹一声,似是将当日的徘徊展现在少女的眼前,“于是,我在想,怎么能够让我感觉到我真正地活着,怎样活着才能让我感受到欢愉,让我有勇气找寻幻光,让我相信在死后,也能在世界留下些什么——非为子孙后代的念想,非为枯骨金身的遗愿,而像是一朵花,一朵开着万象的浮生花。”
“自幼,我熟读唐诗宋词论语道德,甘于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不改其乐···我问我我在追求什么,这个问题我问了自己许多次,所以我知道既不是金钱也非名利——我很容易满足,有个下榻之处就好了,论是单间或是茅草;我接受享受低碳生活,喜欢步行骑行与攀登;我是城市里的土著,穿不了名贵的衣服,一切可以用就行,够用就行···”
“欲望五花八门,我有活着的基础欲望,却很少有追求世俗的欲望,”少年继续说道,“因为欲望不是沟壑而是深渊,陷进去就出不来,一味追求只会越陷越深;我有追求寻心的欲望,每一次心境的提升让我感觉到人生的欢愉,让我感觉到真正地活着。”
“曾经的我犯了一个,如今也在犯,或者说不能称之为误——为了不让我显得那么地格格不入,我学会了包装自己。以前犯地多些,现在犯得少些,只为了生活的必要。”
“你比我优秀许多,你比我勇敢许多,”少年忽然夸赞了少女,“我不一样,我懦弱胆怯,曾经的我深感自己欲望太多,论是追寻美色或是追求张扬,都让我沉醉与回味穷···我害怕追求物质的路上迷失了自己,拼命健全我的灵魂拼命丰满我的内心;可我寻心的时候没有人指引我,一切都只能靠我自己,为了不让自己变得浑浑噩噩,我把精神追求放在了物质基础前面。”
“与他人不一样,我有了天马行空的时代,成了乱人间的少年。”
···
——
“我在想,我是怎么成长为现在的自己的,是天性,还是一些后天的潜移默化?你的曾经与我的过去有相似之处,心性的共通让我震惊,所以我想问问你,”某时,少女看向少年,回忆着过往,“你是怎么成为现在的自己的?”
过去的某天,少女一如如今与他说了她的思悟,少年告诉她他有类似的经历与想法,他告诉她她说过的话能在他文章的只言片语中找寻。
那一天,他带着她走到了他的楼下,他快速跑了回去,拿了几个或是灰色或是黑色白色的皮夹本,找了相似的内容给少女看了,她惊讶地看着一行行文字,仿佛看见了某天的她自己,写了相似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