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第五节课，体育课。

第四节课下课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牛毛小雨；体育委员准备去问体育老师还上不上体育课的时候，被几个男生拦了下来。

雨很小，地面还没有湿，体育课是可以上的；但是体育委员去问了体育老师的话，这节课即便不变成语数外也会变成自习课，微微细雨时候体育老师肯定会犹豫上不上，只要他不主动来教室，不对不对，只要我们主动下去，细雨天的体育课的四十分钟就是我们自由活动的时间。

于是，下课后五分钟以内，大多数的学生便走到了操场集合——体育老师见学子们来了，看了看天空，又看向带了球拍、篮球的众人，说道，“这节课你们自由活动吧，愿意打球的打球，愿意回教室的回教室···先说好，不能乱跑，回到教室的不能影响其他班上课，待在操场的，若是等会雨大了，也必须回去···如果你们不听话，以后但凡下了一点点雨，都必须在教室上课。”

学子们纷纷说好，回教室的便是回教室，打球的打球，偷偷闪现的闪现，悄悄传送的传送。

体育老师见学子们四散之后，坐在小型室内羽毛球馆外的椅子上，悠闲地看着操场众生百态了。

天，下雨了。

少年看了看前后左右，并未与龙龟等人悄咪咪逃向校外，而是选了一条人的路，走在操场之中。

“下雨了，这节体育课你准备做些什么？”某时，芸布衣走到少年身边，看了看少年穿着与所带，问道，“你没带球拍，是不准备运动么？”

“此时此景，我没有运动的心思，既不想打羽毛球也并不想跑步，只是想在微风细雨中散散步了。”少年转过头，看向熟悉的少女，温柔地笑了笑，而后，他又继续走向未知的前方。

操场，不像是平常的操场了，而像是人间。

周围打球的人像是烟云飘散，此处，只剩下了两人，与微风细雨中渐渐模糊的红尘。

“我陪你。”

“有芸姑娘陪伴，长弓某人深感荣幸。”

走着走着，走过了渐渐变成蓝绿的空地。

走着走着，从跑道走到了跑道，接近了升旗台。

视野中依然没有人类的身形，他们也不会触碰虚的烟雨；视野中，像是出现了村郭，静静地，从源远流长的历史里，浮现出来，化作了唯美的浊世。

是幻象么？过去的村子，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是幻象吧！我似是看见了远方的流水人家。

亦或是未来？

未来的某个下雨天，我会站在村落里的屋檐下，看着漫天纷飞的花语。

修行路上能遇到同道中人是极其幸运的，我有了一种久违的彻悟的愉悦。

红尘似海，故人似青山。

在岁月长河前行，沉舟侧畔，青山两岸。

一叶孤舟，却并不独行。

一男一女，就那么静静地，走过了操场，走向了小花园。

“小花园我来得太多，赏了春夏秋冬，赏了雨日与晴日。”少年逛了一会儿小花园，心中便是升起了离开的想法，“如今，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了，看看这座城池。”

“只是可惜，今日的我不能登高望远。”

“哦，说起登高，便去那里吧！”

少年笑笑，在少女的不解中走向了卓越楼与表方楼相连的楼梯；她静静地跟随，心想少年是准备回教室么，可是，他身上悠远的气质，却告诉了她不是如此。

走着走着，走上了四楼，到了教室所在的楼层；少年没有停留，继续攀爬，慢慢地，走到了顶楼，走向了天台。

雨，渐渐大了些，不像是牛毛，像是春天轻盈的纷飞柳絮了；地面也变得深邃了些，围栏上，有了浅浅的水层。

他走了过去，轻轻拨动围栏的水迹，任凭它沾染着铜色坚毅的手臂···他站在面朝操场的围栏处，翘首远望，看见了操场中青春似火的学生们，微风细雨，对他们而言，算不得什么。

他转过了身子，面朝春暖花开的小城，看了过去。

涪江路里，车辆不少，却远远不如车水马龙，映入眼帘的视线，也模糊了些。

远远看去，它们像是马车一般；五星花园像是四通八条的巷道，撑着伞走着的人们，让长弓隽铭似乎回到了过往——撑着油纸伞，走在了时光幻影之中。

“烟雨霏霏，沉醉了小城，此处的雨景，让长弓某人心旷神怡！”

···

“你之前所犹豫的，如何了？”某时，少年想起少女某日的闲聊，问道。

“犹豫？”闻言，少女回想了过去，轻声说道，“梦想与现实常常是反着来的吧，总结成几个字：现实很骨感很奈···身处现在，我很难想象以后的日子，但我现在之于过去，多年的经历告诉我要看淡些，因为论什么事情，经历了之后再回头看，都会觉得不过如此，即便是现在你我觉得比珍贵之事。”

“如我现在，我正在经历，尽管清楚地认识到，但是对于万事万物还是做不到不在意···我相信，新的经历会让我有所收获，未来的我，一定会有所成长。”她继续说道。

“如你我，可能是想得太多了些吧，可我正好觉得这是我们的过人之处。”长弓隽铭看向烟雨小城，悠悠说道，“年龄，似乎并????????????不能代表什么，但是思索的时间却能。我很幸运，在很小的时候思索了人生、生死与轮回，我有实现些什么的可能，我不知道要去实现些什么，但我想要尝试。或许，等着未来的某天，我清楚地认识到我将要实现的梦想，那个时候，我也离它更近了一步。”

“曾经，我问过我自己——是愿意庸俗地活下去，如常人一般欢喜一般忧愁，还是如现在这般，没了快乐，也没了痛苦。”少年问道。

“我···我不想庸俗，不想随波逐流。”她说道，“你当时，怎么回答的？”

“我告诉我自己，我没有选择；踏上了这条路，我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少年想起过往某天，眼神中多了回忆，眼眸中的世界不仅仅是小城了更是过去，仿佛，出现了少儿时候独自站在屋檐依风听雨桀骜不驯的身影，“踏上这条路，是我的选择。前路风雨兼程，或是荆棘满地，我也义反顾。”

“因为我不愿和凡人一样，堕落在庸俗的泥土。”少年感慨一声，悠远而悠长地说道，“这世间，有心的人永远只是少数，就像真理永远不可能掌握在大多数人手中一般···我愿意踽踽独行，因为人只有一辈子，我得为了我自己活着，尽全力为了自己活着。论现实多么残酷，论我是多么能为力可奈何，我也不会与狼共舞。”

“天上神龙，下了凡尘，也不改龙的本源，爬蛇如何媲美？百兽之王，虎落平阳，那也是王，而不是狗畜。”待少年说完，少女轻笑一声。

“浮生倥偬，切当珍惜。”少年轻轻地，点了点头。

某时，她想起与少年曾说过的一段话，悠悠地说了出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一天好活一天。烟花易冷，也正是因为年华易逝，才显得弥足珍贵。”

···

某时，少年想起张敏怜，看向芸布衣，淡淡地说道，“曾经的某一天，好友曾对我说过，‘你若是喜欢谁，你在看许多女生的时候，眼中都是她的影子。’”

“现在，你的眼中有谁的影子？是她的么，还是她的？”芸布衣沉吟一会儿，静静地说道。

“我谁也没看见，只看见了小城落寞地走在烟雨之中。”少年微微一笑，看向了烟雨中的小城。

“是啊，这才是你所喜欢的，与我一般，都喜欢品味人世浮华。”闻言，少女轻笑着，说道。

“不不不，我和你不一样，”少年宁静数十秒，忽然伸出手指摇了摇，像是从世外回到了世内，身上多了世俗的气息，却也和悠远深邃融为了一体，“我不仅喜欢品味人世浮华，也喜欢赏景，论是赏山水，或是赏佳丽。”

“所以，沉醉红尘的我，眼中会有许多人的影子吧——如张敏怜，她心思细腻长得可爱；如赵可爱，像是松鼠一般，白白的兔牙真让我怀疑她上辈子是不是松鼠或是兔子；如梦佩蝶，我们班女生身材最好身高最高的就是她了，虽然比起那班的女神还差了一些···如邹云，如今含苞待放，未来一定是小家碧玉，或是佳琪美女与谢少女，诱人的身材给了她们限可能的魅力···”

“如以烟与灵双，更是灵动，她们身上的天性，让我像是看见了摘星楼的我们，让我颇为震惊···也许，曾经的我们，是在天上世宇，而非人间红尘。”

“我的眼中，应该有什么影子呢？”

“我想，我既是俗人，也试图超凡脱俗；我想，我活在现实之中，幻梦于九天摘星···所以我的眼中，应该有世外桃源与纸醉金迷，有灯红酒绿，也有草长莺飞；我的眼中有世内世外的人事物，有万千生灵，有浮生万象。浮生万象，于我心中荡漾···”

···

某时，临近放学了。

他看向校门口的转角处，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在校门小店相遇，热情地闲聊了起来；他看向五星花园的数个转弯，那里，人来人往，人走人散。

未来的我们在这里重逢，昨日的我们在这里分别。

不知道如今还熟悉的你我，在未来的某天，会不会变得陌生。

也许会吧，为了心灵的成熟，舍弃些什么，都是值得的。

也许不会吧，你我之间，已经有了命运斩不断的联系。

只是不知，那个你，是谁？

不知，这个你，是她们中的哪些她。

少年悠悠想着，是平静，也有叹息，是所事事，也是如入化境。

某时，女子的话语，轻轻地将他从幻梦敲醒。

“走吧！”她看向他，轻声地笑道。

“嗯！”他看着她，点了点头，张开的双眸，似乎大了些，有神了些。

也一如过往，灵动非凡。

···

慢慢而悠悠地，两人走下了天台，在铃声未响时候，离开了校园。

走到主干道，少女伸出了手，轻轻地接住了牛毛大小的雨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