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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弓兄,你为什么不跑?”某时,刘大川问道。
“大震跑不了,小震不用跑。”长弓隽铭很是随意说道,随即,话语中又多了冷漠,“让我和他们一般陷在楼道之中,我是拒绝的,因为若是真的有足以震垮大楼的地震来临,那么最危险的地方永远不是教室,而是充满人群的楼道——死亡的威胁会摧毁世人的假面,即使这世人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面对死亡的他们举手措,会将人性本恶完完全全展现出来,人性的恶,才是死亡真正的帮凶···即便是现在,楼道里还有许多人,反倒是三楼平台人很少了,所以若是现在大震忽然产生,我要么直接藏在桌子下,要么在有时间的情况下跑到三楼平台,这两个位置,是我觉得彼时彼刻最安全的位置。”
“若是真的大震产生了,教学楼倒塌,你和我一定能够活下来,楼道里拥挤的人群,却是难了。”
刘大川听之,淡淡地点点头道,“就像是谁说的——世界末日来临之前,世界便毁在了人类的手中。”
“我说的。”长弓隽铭不置可否,指了指自己。
“随你吧,反正不是你说的就是我说的,即便是他人说的,也与你我所说一般二。”刘大川笑道,却又是变得沉默了些,朝着楼道里看了看,回过头道,“所以,你是有了些失望吧。”
“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想,我也不需要解释。”刘大川被晃醒是很快的,完全清醒虽慢,可以他的视力也足以看见一个少女迅速地从教室消失了。
长弓隽铭自然知道刘大川说的是谁,遥遥叹息,将语气尽量变得平静,“我想,论是你或是我,都应该没有资格去评价他人,虽然我们肯定会评价他人···你我皆知道,人都是自私的,面对危险的时候,只有至亲好友值得自己付出,陌生的他们没有资格没有价值能够让你我为之甘愿冒着死亡的风险,所以我们做不得英雄,只能敬佩英雄,我们也只有在某些时候,才可能成为英雄,也只是因为甘愿付出生命的代价,作为几人的英雄···我是自私的,又怎么能够去说她呢?”
“就如当年我知道的范跑跑,有很多人都在骂他,可是我却理解他,换位思考,我或许也会这么做——如果我死了,我的妻子怎么办我的孩子怎么办,我的父母怎么办?让一个家庭失去顶梁柱,让妻子失去丈夫,让孩子失去父亲?我只是一个凡人啊,能够叫一声快跑是我最大的能力,面对天地的浩瀚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面对那么强的地震,你奢望我一个人能改变什么吗,你觉得区区一个凡人能够守护他人么,我留下,若是真的发生了危险,再添一个亡魂,可是我的家庭就毁了。”
“为了我的家庭,我甘愿舍弃生命,可是为了他们的将来,为了我的孩子不失去父亲为了我的爱人不失去丈夫,为了我的父母不失去孩子,为了不让爱我的人心痛,我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
“在人们都在抨击他的时候,我在想换成是我会怎么做,如果我是老师我能怎么做···我为了陌生人甘愿放弃生命么,我在能为力的情况下会优先选择保护自己么,我是不是想第一时间知道我孩儿妻子父母的安全···我想了很久,最终得出的答案,与他一样——我是自私的,再怎么正直,也不会为了他人付出我的生命。”
“所以,即便她是自私的,我也没有资格去说她什么···我知道,因为我对她有所在意所以都是往好的想,我知道她今天做的一切我都非常反感,我也知道我很想告诉所有人面对危险不要慌要井然有序才能尽可能地保证自身安全!可是我做不到,我改变不了他人,我只能做我自己!”
“我愤怒于他们的自私有用么?我不屑于他们的慌张有意义么?此时还在教室的你我虽是生死看淡,可若是真的面临危险,比他们好许多,但也不可能改变危险的根源。我们终究只是凡人,做不了圣人——我们不可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在这风云变化的时代,我们能做好自己就是最大的成功,我能够坚持一生一世出淤泥而不染就实现了我的一个梦想,我能为力改变他人的恶意,我能为力去影响他人,所以,我只求做好自己。”
慢慢地,长弓隽铭停止了叙说。
“你没说,在现在这个时代,做好自己,就好了,少说他人,多管自己。”
“网络发达了之后,很多人都变成键盘侠了啊,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双标,也包括你我,”刘大川感叹一声,淡淡说道,“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却要求别人做到,自己不会做的事却要求别人做到,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种卑微,一种我一点也看不起的卑微。”
“所以,龙龟兄会看不起自己么?”少年笑道。
“我第一个看不起的就是你,”龙龟笑着回复,“如果我察觉到自己双标了的话,我肯定会看不起自己的,不过这些时候少有,所以自我反省的时候也少有。”
“准确点说,自我反省的时间应该是挺多的,也正是有了穿梭在自我反省中的生死思索与人生思悟,我们才能变得如此熟悉,才能有远超同龄人的心灵。”刘大川又说道。
“所以,现在还有什么感叹么?”他又问道。
“有也可,也可。”长弓隽铭看向四周,四周的声音尽数进入了他的耳中:楼道里依旧喧嚣比,远处,操场上也有了沸腾的喧哗,他知道随着第一批学子的到来很快楼道里的学子们就会出去,但这个时间,往往以十分钟计算;而若彻底安静,恐怕还需要二三十分钟。
所以,他静静地坐在了教室中,翻阅着《读者与《意林,依然是一个字都没看,而是看见了心中产生的诸多幻象:他在想着她到底为何会那么快地逃离,以他所感的灵动眸心不可能如此,那么,是双子座的另一种性格?若是把灵动眸心比喻做一种本质,那么她便有对立的他极其厌恶的另一种本质,而今日所表现出来的仅仅只是其中之一。
他想着,想了她,想了他,在空闲时候与家人报了平安,继续想万千浮生。
他呢,则是拿出一本漫画悠闲地看了起来,他不如少年有那般强的幻想能力所以心境也差之一筹,不过在某些方面他又有特长,看得更清楚些更淡了些;所以,他或许是什么都没想看着漫画,反倒是此时的宁静让他更加悠闲:不用担心忽然有老师出现,不用担心会有一个同学突然找他闲聊。
他有的时候,也会用余光看看少年,因为从少年的身上,感受到了明显的心境波动。
至于为何?
“小爷我才不在意呢!解铃还须系铃人,能够让自己走出囚笼的,只有自己。”他感慨一声,便是沉入了漫画的世界。
教室,静了,与外界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操场上,声音从喧哗变得寂静了些;楼道中的学子络绎不绝,迅速集合到了各自的位置。
声音,渐渐小了些,经过讨论,校方有了关于近日的决定,要开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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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九点,长弓隽铭将《读者与《意林装入书包,带上一副羽毛球拍与一桶羽毛球,与刘大川相视一眼,便是出了教室下楼去。
九点钟,操场里各个班级都是站好了队伍,每个班级的老师清点着人数皆是到齐,除了十二班;升旗台上的几个校领导商量出了决定,准备说些注意事项之后便准备给学子们多放半天假。
“咳咳!”
话筒声,轻轻地响了起来,像是引起众人的注意的轻咳的声音,也像是电流第一次接通的声音。
众人本是应该齐齐看向升旗台上的领导们,却是在间断的惊呼中,看向了操场的入口——那里,一个少年穿着校服戴着眼镜低着头,拉着身边的少年示意他快走快走低调地走。
另一个少年,则是穿着短袖短裤,将秋季外套系在腰上,背着球包,左手一副羽毛球拍,右手一个羽毛球筒,大摇大摆极其张扬也慢悠悠地,走在了跑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