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可我从未见过谁谈判会先用迷香的?”
敬次郎笑了一下:“而且,用的还是蔓陀萝花与闹羊草混合的强效迷香,当时闻到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遇见采花贼了呢。”
老人也跟着笑起来,说道:“你可真风趣,现在我确信了,你的确不是敬次郎。”
说到这,老人语气一转:
“既然我已经展露出诚意了,那么能否请您告知一下自己的来历呢?”
“您究竟是日本哪个地方供奉的妖怪或野神?又为何寄居在我女婿的身体里?”
“以及,原来的敬次郎去哪里了?”
妖怪?
野神?
这老头脑洞这么大吗?
敬次郎心中叹了一口气。
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他才缓缓说道:
“你似乎对我产生了很大的误解。”
“首先,我不是神怪之类的东西,我只是一介人类,只不过我似乎是重生了。”
“另外说明一下,上一世我叫新九郎,加贺人。”
“去年我死后,然后灵魂来到敬次郎身上,也就是你女婿身上,”
“至于你女婿的灵魂去哪了?我也不知道,可能死了,可能没死。”
“因为面对陌生环境的害怕,我下意识地想融入你们家族,但没想到被识破了,但这仅仅是我的求生本能,并无恶意。”
“除此以外,我和你一样,就都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果你不信我说的话,那我亦无可奈何了。”
将自己的来历说完之后,敬次郎忽然感到一阵轻松。
虽然隐瞒了自己转世十次的事情,仅仅是说转世一次,但这应该无伤大雅。
至少自己是摊牌了,至于对方父女信不信,那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说完了真是轻松啊。
再也不用装作是敬次郎了。
不对,从现在开始,自己就是新的敬次郎!
另一边,默默听完全部话的老人,忽然问出一句;“可既然你不是神怪的话,之前的迷香为何……”
未等对方说完,敬次郎就将手从被子下伸出,手心朝着对方。
只见掌心上面,两处狰狞、血淋淋的伤口交错分布,甚至此时还在渗着血液。
“用痛觉来刺激自己吗?”老人摇摇头苦笑,“果然是个好办法。”
咦?
为什么这句话的语气,透着浓浓的失望既视感?
敬次郎心中很是诧异。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老人还很希望自己是妖怪不成?
似乎明白敬次郎心中所想,老人继续解释着说道:
“之前你说自己是人类的时候,我还并不相信。”
“我以为既然你能够强行侵占我女婿的身体,即便不是精怪,但也绝非普通人类。”
“同样地,此前发现你装睡,其实我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怪力乱神本就不能以常理论之。”
“可看你用这自残来抵抗迷香,我才有点真正相信你之前是名普通的人类了。”
这老狐狸,可真麻烦啊。
敬次郎没有继续上面的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
“啧,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什么?”老人问。
“我忽然发现,你对我占据敬次郎的身体这件事,似乎并不在意,也并不抗拒啊。”
“要知道,阿江可是对我深恶痛绝,我每天晚上都得担心她会不会一刀捅穿我的心脏。”
敬次郎饶有兴致地看着老人:“所以我猜测,你之前和女婿的关系并不好对吧?”
“呵呵,你猜得也差不多,我的确不在意敬次郎的死活”
老人将手拢在袖子里,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五年前,要不是他与阿江生米煮成了熟饭,我本来是可以将阿江嫁到本家去的。”。
又是狗血的家庭伦理剧吗?
敬次郎心里吐槽了一句,同时又在心中为原主悲哀一下。
因为在那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中,原主可是很尊敬面前的老人的。
等等,自己什么时候也八卦起别人的家庭了。
将这些奇怪的念头甩出后,敬次郎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还有一件事,既然你不杀我,那准备如何处理我?”
说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右手再次握紧了被毯下的手里剑,全身肌肉也一瞬间绷紧起来。
虽说目前为止,对方都并未释放恶意。
但世间人心难测,更何况是这种活成精的老怪物。
如果谈不拢的话,自己有信心击杀对面的老人。
但杀人容易,之后想要逃出去可太难了。
说不定还要面临内川家的追杀。
毕竟,敬次郎已经得知,现在内川家的势力,已经远非九年前的那个内川家了。
“我给你两个选择。”
老人站起身:
“第一个,是你依旧以敬次郎的身份,侍奉于我内川家·分家下,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不做出损害内川家的事情,我就不会追究你任何事情,当然,你与阿江此后也不再是夫妻。”
“那第二呢?”敬次郎觉得第一条挺合理的,并未出现太过令人反感的条例。
“第二个,则是我可以让你平安地离开这里,对外则声称你叛逃了家族,相应的,我会宣布你为内川家叛徒。”
“但需要说明的是,一旦你成为叛徒,不仅是内川家·分家,还是本家,都会开始追杀你,无论你逃到日本的哪里。”
“这么说?我岂不是没得选?”敬次郎反问。
“人活在世,大多都没得选,你占了我女婿的身体,总得付出些东西吧,就算是去伎町,也得留下些嫖资才符合道义。”
这……无从反驳。
敬次郎脸黑了下来,嘴角微微抽搐;“不过,你女儿阿江那边怎么办?她之前可是想杀了我。”
“那是为了套出你的来历,演戏罢了。”
“真的是演戏吗?”敬次郎反问。
但是,老人目光坦诚地看着敬次郎,然后缓缓点头:
“真的在演戏,另外,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选择呢?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
敬次郎没有回复。
空气一下凝固下来。
老人也不出声打扰。
屋敷中陷入诡异的寂静。
被子下,敬次郎一次次握紧手里剑,又一次次松开,如此往复。
榻榻米旁,老人则盯着敬次郎,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眉头一次次皱起,又一次次松弛舒展开来。
屋外,弥左手抚在刀柄上,聚精会神地盯着敬次郎,两腿作冲刺状。
过了良久。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敬次郎刷地一下掀开被毯。
这突然的动作,吓得外面弥左差点持刀冲进来护主。
但接下来,起身的敬次郎就朝着老人半跪:
“属下敬次郎,愿侍奉内川家。”
他盯着老人,老人看着他。
弥左则看着屋内的两人。
……
……
一刻钟之后。
老人和弥左都离开了屋敷。
“家主,您真的相信它所说的吗?”弥左忽然问道。
老人看着弥左,笑笑;
“我全都不相信。”
“那您……”弥左疑惑道。
“我也全都相信。”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敬次郎所在的屋敷:“但其实都不重要,反正它都是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