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前溪后,高山重叠,林木茂盛,处处苍翠。不断有鸟声从竹树中间传来,只觉宛转悦耳,却看不见在何树枝上。他们的对面是一处小小的临水悬崖,布满层层苔藓,老的深暗,新的鲜绿,苔藓剥落处又露出赭色石面。悬崖上边被年久的藤萝盘绕,好似一堆乱发,而在藤萝丛中伸出一根什么灌木斜枝,上边有若干片尚未转成绿色的嫩红叶芽,生意盎然。
另外,在悬崖左边有一丛金黄耀眼的迎春花倒垂下来,倒映在流动的清水里边。几条细长的鱼儿在花影动荡的苍崖根游来游去。
高一功从地上捻其一丁点的泥土,放在鼻子边嗅了嗅,然后扔掉,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然后对朱聿鐭道:“唐王殿下,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打下了南昌,却弃而不守,赣州是你唐王的龙兴之地,你也让给了李成栋,说什么做眼,将大明新军一半的人马都派出去,如今又来这个什么井冈山巡查防御工事,吉安要是再失守了,就算能退到这个山沟沟里面来又有什么用?咱们在江西没有立足之地了!”
朱聿鐭笑着问堵胤锡道:“仲缄,你觉得国勋的话说得有没有道理?”
堵胤锡道:“有些问题,国勋还没有看透,还没有看到深处。”
如果是旁人这样和高一功说话,他一定会反唇相讥,但是堵胤锡他太熟悉,心中甚至有些感激,问道:“堵大人,这行军作战,就是要攻城拔寨,咱们和建虏打仗,打一仗赢一仗,赢一仗却丢一座城池,这不划算啊。”
堵胤锡道:“国勋,那我们做一个假设。”
“什么假设?”
堵胤锡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小圈:“这里是南昌——”又在小圈旁边画了一条线,“这条线是赣江——”然后堵胤锡一一将吉安、赣州和建昌都画了出来,道:“建虏如果攻打江西,大致上兵分两路或者是三路,南昌和建昌都是他们的目标,攻打建昌的目的是为了打开攻打赣州的门户,咱们现在有九营人马,兵马有多又少,多的一两万人,少的四五千人,我全部都按一万人算,再凑个整数,十万人。”
高一功纠正道:“如果加上殿下的义勇军,不止十万人。”
朱聿鐭道:“行,那就按二十万人算。”
“说二十万人也没有这么多。”
朱聿鐭道:“就以二十万人算。现在整个长江以北,包括现在的江东都是建虏的地盘,我问国勋将军,建虏有多少人?杂七杂八,凑在没有一百万,七八十万人是有的吧。就说守卫南昌,咱们能和建虏拼几仗?建虏不会只攻南昌一个地方,他们会打建昌,打下了建昌就可以攻打赣州,同时可以抄南昌的后路,国勋将军,二十万人,够吗?显然是不够的,我这还只是说了建虏这一个敌人,朱由榔呢?李成栋反正了,归顺了朱由榔,不是第一个就来打咱们吗?咱们和建虏拼得两败俱伤了,何腾蛟会不会在咱们的背后捅刀子,这个谁也拿不准。还有,张献忠虽然死了,他的四个干儿子可是一个比一个强,听说他们进来贵州、云南,咱们打完建虏,他们再来打咱们,那咱们可就做了冤大头,给别人做了嫁衣裳了。”
堵胤锡没有想到朱聿鐭将问题想得这么远,比自己想得还要远,心中难免有些惭愧;高一功听了朱聿鐭的话,沉默良久,问道:“可是总是退,那也不是个事啊,退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今天退一步,是为了明天进两步,而且咱们进了两步之后还得让别人跟不上。”朱聿鐭拍着高一功的肩膀道:“国勋将军放心,不用多久了咱们就给多尔衮再来个厉害的,比活剐了他的兄弟还要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