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菲尔还想挣扎,却被迎面扑来的浓烟呛得喘不过气来。她一边咳嗽一边用另外一只手捂住嘴,酸涩的眼睛让她很难看清前方的东西——好在,琉蓝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敏捷灵活地在断壁残垣间穿梭。
「……这边!」
手被狠狠地拽了一下,方向突然改变了。模糊的视野中,似乎闪过了白sE的巨大身影。
长时间的奔跑给尚未痊癒的腿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夏菲尔不得不咬紧牙关,忍耐那越来越剧烈的疼痛。或许是泪水的功劳,夏菲尔的视力终於慢慢恢复——但,映入眼帘的,却是对夏菲尔来说完全陌生的景象。
「……啊……」
燃烧的房屋、倒塌的墙壁。还有散落各处的,不计其数的屍T。
开杂货铺的脾气不太好的柏莎NN。
刚结婚不久的感情和睦的托b和凯莉。
在练习场总是很关照她的泰德大叔。
教她做饭的阿芙拉……
许许多多熟悉的身影,现在只不过是套着她熟悉的衣服的,鲜血淋漓的一堆r0U而已。
——这里,真的是她从小长大的那个和平的村子吗?
「呜……」
她捂住嘴,泪水滚滚而下——果然,什麽都没有改变。不该发生的惨剧还是发生了,以近乎残暴的方式提醒着她,所谓的「放弃仇恨」,果然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历史在延续——法改变地延续着。
人类做再多的准备,也法战胜压倒X的命运。
——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夏菲尔!」
琉蓝的低吼把她拖回了现实。他用几乎要把她的胳膊拉到脱臼的力度,将她拽到了半壁断墙背後,按着她的头躲藏了起来,自己则谨慎地探出头去。望着脸sE严峻的琉蓝,夏菲尔赶忙胡乱在脸上擦了几把,问道: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吗?」
「有一头风翼狼挡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
夏菲尔心底一凉。
「那……那怎麽办……!」
「……别担心。」琉蓝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它好像受伤了,这里也没有……幸存者。它应该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但是……咦……?」
他头上的一对狼耳猛地一颤。
「那个人……难道是……」
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夏菲尔挤到琉蓝旁边,伸出头望向他所盯着的方向——
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旁边,一头近两英距高的风翼狼正将一只前足踏在什麽东西上,浑身的毛发炸起,侧腹部上有数道被刃物划开的伤口,涌出的鲜血染红了白sE的皮毛。不知是痛还是愤怒,它一直在发出低吼声。
几英距外,是半截手臂。戴着合金拳套的手还握着拳,四根长而锋利的金属刺伸向前方。
「……阿尔文……?」
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让夏菲尔不得不牢牢抓住断墙边缘。她不愿相信,她不敢相信——可,当她再抬起头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头风翼狼足下之物的时候,她不得不,接受了现实。
那个人是阿尔文。的确是阿尔文。尽管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得辨别不出颜sE,但她依然能认出那双不屈不挠的青绿sE的双眸——
「可恶……畜生……——!」
此刻,他用一只手握着一把青金sE的长剑,搭在半只烧焦的胳膊上,用尽全力抵抗着风翼狼的重压。
夏菲尔认得那把剑。没理由会不认得。
那是她父亲最珍视的Ai剑。然而,它现在却在阿尔文手里。
——「爸爸,爸爸!」
——「嗯?怎麽了,夏菲尔?」
——「我决定了!今後我也要当一个猎人,然後和爸爸一起保护村子!」
——「哦?可是夏菲尔是个nV孩子啊……和妈妈一起学学手工什麽的不是更好吗?」
——「没关系的!因为我可是爸爸的nV儿啊!」
——「哈哈……好吧,等到那一天到来,爸爸就把引以为豪的剑法教给你吧!」
——「嗯!」
仿佛走马灯一样,久远的回忆在眼前闪现。夏菲尔想起了整日为风翼狼的威胁而奔走的父亲的身影,想起了总是卧病在床的母亲,想起了第一次随父亲回家时拘谨地坐在椅子上的阿尔文,想起了数数曾亲切对待她的人们。
——到底,为什麽?
——为什麽……人类非得承受这种飞来横祸不可?!
「夏菲尔……!」
手被拉住了。夏菲尔回过神来,发现琉蓝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你要到哪里去?!这个时候走出这里,只会白白送Si!」
「……放开我……」
夏菲尔突然像疯了一样开始拼命挣扎。
「放开我!如果现在不去救他的话,阿尔文会Si的!会Si掉的啊!」
「只凭我们是战胜不了成年风翼狼的!我不是说了吗,现在必须先——」
「闭嘴——!被杀Si的不是你的族人,你当然……」
琉蓝愣住了。夏菲尔也愣住了。她没有说完,但琉蓝的脸上,却浮现出了显而易见的悲痛神情。
或许是被突然而起的争吵声所x1引,原本全神贯注地与风翼狼对抗的阿尔文愣了一下,转过了头——他的目光停在了夏菲尔身上。
「阿尔文!」
她不顾琉蓝的阻止扯开嗓子大喊——声音埋在四处绵延不绝的哭叫声中,几乎听不见。
「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去救你!」
眼看那巨大的脚掌将阿尔文的剑压得离他的脖子又近了几分,夏菲尔的意志越发坚定——可是琉蓝一直固执地紧拽着她的手,让她法挣脱。
就在这时——
「……不需要!」
阿尔文用力把剑往上推,然後扯开嗓子挤尽全身的力气大吼:
「我不需要你的説明——!快给我离开这里——!」
夏菲尔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麽!阿尔文,再这样下去的话你会——」
「我说了我不需要——!」
「当——!」
火花飞溅。
——阿尔文猛地把剑往外一撤,同时狠狠用膝盖狠狠地顶中了风翼狼的肚子。被突然的袭击击中,风翼狼惨嚎着跳了起来,阿尔文就势往里滚了一圈,脱离了它的压制。他的一条腿似乎也受伤了,好一会才用剑撑着身T,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它是我的猎物……」阿尔文喘了口气,「该在这里送命的不是你。给我走!跟着那个家伙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我才不要!阿尔文……阿尔文也必须跟我们一起走!」
「哈……真是不合时宜的好心肠啊,大小姐!但是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
阿尔文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充血的眼睛SiSi地盯着他的敌人——一生的宿敌。
「只是现在,我的敌人是这家伙……我说过的,哪怕赔上这条命我也要杀了它,我要让狼群付出代价,绝对——!」
巨大的鸿G0横亘在两人中间。
「那样的话……我也一起——」
夏菲尔喊着,挣扎着,又踢又打——琉蓝的胳膊却像铁箍一样SiSi地锁着她的腰,让她论如何也法挣脱。
「阿尔文——!」
四周的景物开始飞速後退,火光、废墟、硝烟——统统退出了他们的逃亡之路。琉蓝背对着那个地狱奔跑,而被他扛在肩上的夏菲尔却依然拼命想要向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伸出手。
「呜……阿尔文————!!」
她看到,白sE的恶魔一跃而起,扑到了阿尔文身上。与此同时,阿尔文扔开了手中的剑,握起拳狠狠将那四根金属刺砸进了最接近它的心脏的地方。
这时,它的獠牙在他的脖颈处合上了。
「呜……啊啊啊……——!」
鲜血喷溅的声音。风翼狼的惨嚎声。它口中衔着阿尔文的身T,轰然倒地的声音——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论怎样哭喊,也法将之从这个世界中抹去。
1624年。
苍岚联盟一个微不足道的猎人小村,在风翼狼群的践踏下,永远消失在了这片大陆上。
◇◇◇
北翡翠森林里逐渐泛起了青白sE的光。
——黎明,或许就快要到来了吧。
琉蓝牵着夏菲尔的手,默默地朝目的地行进。他把已经不再哭闹的夏菲尔放下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把战斧给弄丢了——他不禁哑然失笑,他知道自己是个胆小鬼,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疏忽大意的人。
他有数种方法可以弄到新的武器。但,世界上总有论用何种方法都法挽回的重要之物。
但是,不管怎麽说,他的目的已经成功达到了。接下来他只需要和夏菲尔一起安全到达预定的集合地点,到时他们就再需要担惊受怕。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
他不动声sE地瞥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夏菲尔——她一言不发地垂着头,哭得红肿的双眼现在只是空洞地盯着地面。
他叹了口气。
穿过森林,然後走上一条弯弯曲曲的上坡路——这是登上翡翠山的路。站在山顶,可以看到月曜之国。他稍微加快了一点速度,他已经嗅到了熟悉的气味——看来,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然而,一GU巨大的拉力阻止了他的行动。他愣了愣,向後一看——夏菲尔停了下来,像一根木桩似的杵在原地。
「……怎麽了,夏菲尔?」他轻声问道,「有哪里……不舒服麽?」
夏菲尔摇了摇头,并不说话。琉蓝也没有催促她,耐心地等待着。好半天,夏菲尔低垂的发丝间漏出了一声H0U泣,她抬起头,眼睛通红。
「……我……已经没有资格跟你一起走了……」
「……为什麽?」
「我,对人类和风翼狼的关系……一度绝望过……我觉得,自己曾经的想法……全都是痴人说梦。我们之间……大概永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只能互相伤害,互相屠杀,互相仇恨……」
她剧烈颤抖着,眼泪像珠子一样扑簌簌掉落。
「我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但是……当我……看到爸爸的剑,看到阿尔文被咬Si……我……发现自己……恨不得杀光所有的风翼狼——甚至……甚至有一瞬间,失去了理智的我,把琉蓝也当做了敌人——明明,不顾一切地救了我的人是你……!我却——」
她H0U噎着,没能再说下去。
「可是……事实上,你并没有这麽做。而且……我们的手还牵在一起,不是吗?」
夏菲尔浑身一颤,她抬起了头,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但,琉蓝的表情很平静,也很认真。
「这边。」
他拉着夏菲尔,快步走完了最後一段路程。钻出茂密的树林後,他们并肩站在山顶上,微凉的晨风吹拂着,远山边缘,太yAn已经微微露出脸来,柔软的yAn光将天空染成了粉红sE,仿佛将昨夜的鲜红融化。
「看到……那片草原了吗,夏菲尔?」
琉蓝指着的是一片被葱郁的森林包围着的小小草原。细细的溪流从中间穿过,在晨光下闪着鱼鳞般的光。
「我觉得……那里,是个很适合安家的地方。」
「……什麽?」
琉蓝注视着那里,目光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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