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对nV神发誓,这个诅咒实在有点毒辣过头了,所以请务必不要实现。」
阿尔文奈地摇摇头。他注视着对他怒目而视的夏菲尔,忽然狡黠一笑——他三两步窜到她面前,伸出双手r0乱了她本来就没来得及收拾整齐的头发。
「哇!你、你g嘛啊!」
漂亮的金sE卷发变得像乱蓬蓬的稻草。然而,阿尔文并没有像平常那样捂着肚子大笑,或者嘲讽她几句——罕见的,他一脸平静,青绿sE的双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决意之光。
「放心好了。我们……我一定会保护好村子,当然也包括你。这次我绝不会再失手……你只需要乖乖听话呆在家里,这样就足够了。」
「……」
夏菲尔没有吭声。有一会儿,她只是看着他。然後——
「呜哇好痛——!」
作为回答,她毫不犹豫地一脚踢中了阿尔文的小腿。
与阿尔文告别之後,夏菲尔匆匆返回了家中。当然,踏进家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起桌上的梳子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梳整齐。
「阿尔文这个混蛋……」
她小声嘟哝,一边俐落地用手腕上的发圈把头发紮成一束。略微思索了一下,她又钻进杂物间,脱下身上极其不利於行动的棉布长裙,换上了平常的狩猎服。以防万一,她把猎刀和弓箭都放在了餐桌上,以便自己能随时取用——而剥皮小刀和应急包则像狩猎时一样固定在腰带上。
——会不会有些太过夸张了?
夏菲尔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疑虑。毕竟,现在她手里掌握着的,不只是她一个人的生命。
……没,琉蓝虽然是风翼狼,但深受重伤、法自由行动的他也需要她的保护。
真是奇怪——夏菲尔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需要从敌人的手中,保护敌人的同族——听起来荒诞不羁,但这居然是现实。
……假如阿尔文知道此刻藏在她家里的就是他最痛恨的风翼狼,他还能、还会坦率地说出「我会保护你」这样的话来吗?
「呯」——夏菲尔用力关上杂物间的门,勒令自己不要再想。
与其想这些没用的东西,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下发布「禁狩令」期间的口粮问题。她几步走到储物柜旁边,拉开柜门——风乾兽r0U、马铃薯和宽叶菜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里面,万幸,也没有霉变或者长虫子。
但,夏菲尔却皱起了眉头。
这些分量是按照她一个人一个月的需求储存的。父亲当然不必考虑,半年前他就基本吃住在守备所,从那之後她便再也没有与父亲同桌吃饭的记忆。
问题在於……现在多了个琉蓝。
「也就是说……必须得好好规划,控制食量才行。」
她叹了口气,从柜子中拿出一小块r0U乾扔到盆里泡着。
没有人知道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如果说她耗尽了所有的存粮还没等来下一步的决定的话,她就不得不违反规定离开村子去寻找食物。
……哪怕那是父亲的决定。
做好基本的准备之後,夏菲尔推开了卧室的门。有些老旧的门扇发出「吱吱呀呀」的轻微声响,让坐在床上的风翼狼族少年抖了抖灵敏的耳朵。不过,这次他只是动於衷地看了她一眼。
「我回来了。」
夏菲尔挤出笑脸,对他打了个迟到的招呼。而他简单地点了点头,算是对她的回应。
「……事情,解决了?」
「嗯……基本上,算是吧。」夏菲尔拖出桌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十个人Si了,还有一些人身受重伤……看来这次狼群是要来真的了。所以爸爸……呃,不对,村里的守备队暂时下发了‘禁止外出狩猎’的命令。虽然很抱歉,但我们这几天得过节食生活啦。」
「……唔……」
琉蓝犹豫了一下。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夏菲尔:
「你就没想过……我也许是他们的同夥?也许……我那天出现在北翡翠森林,就是为了袭击你们的村子……?」
「……这种假设简直一点意义都没有。」夏菲尔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而事实上你确实不是。理由的话,我想没有必要特地去一一说明……大概,就跟你凭直觉判断我是值得相信的人一样。所以,这个问题就到此为止吧?」
琉蓝沉默了。他低下头,好半天,才再次抬起来:
「我还是法理解……你到底为什麽能够那麽轻易地对一个敌对种族的家伙百般关心。对於已经连同类都很难去毫保留地信任的我们来说,实在是……难以想像。」
「是这样吗?」这次轮到夏菲尔大吃一惊了,「我记得风翼狼可是非常有集团观念的一个种族啊?你们之间的信任……应该b什麽都牢固才对……不是吗?」
琉蓝冷淡的表情让她越说越没底气。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种信任关系……被一场莫名其妙的灾难给毁了。」
「……发生了什麽事吗?」
「……‘疫病’。」琉蓝顿了顿,「不……应该说,是类似於疫病一样的东西。毕竟……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Ga0清楚那到底是什麽。那是只会在成年风翼狼身上发作的‘病’……染上那种‘病’的家伙兽化後的T形是正常的两倍,而且也b正常的狼要更有力量,更加凶猛,也更加……法控制。对它们来说,咬Si同族……跟咬Si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怎麽会……」
「我们的族群……花了很多时间去剿灭这些药可救的家伙。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即使如此……也法阻止‘疫病’的继续蔓延。今年……得‘病’的家伙也在逐渐增加。部落,也在努力寻找,改变现状的方法。」
「也就是说……你是为了逃避‘疫病’的感染,才脱离了狼群?」
琉蓝摇了摇头。
「不完全是这样。族群里有一部分家伙怀疑,这种‘疫病’是那群月曜士的杰作……只有他们曾经跟狼群贴得那麽近,也只有他们会使用那些邪恶的法术……所以,首领命令手下的家伙集结了一支部队,准备给他们点颜sE瞧瞧,以示报复……当然,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类居住地,也会践踏乾净。」
「这简直……毫道理。」
「……我法否定。」琉蓝的语气罕见地变得尖锐了起来,「我理解人类为什麽会恨我们。但是,人类并不知道狼群为什麽会突然沉寂了十年之久,也不知道这十年中我们究竟过着什麽样的日子……我们都是一样的,只认为自己才是受害者……」
滔滔不绝的琉蓝忽然停住了。他看看发愣的夏菲尔,深深x1了一口气——表情逐渐恢复了平常的冷漠样子。
「……我觉得,不应该走到这一步。」
他低声说。
「不一定要互相残杀……人和风翼狼,不需要走到这一步。但是……我也不知道,究竟什麽样的状态才是正常的。但至少……我不想,参与到杀戮之中。不想让自己成为An杀辜的家伙。所以我……逃跑了。做了胆小鬼。做了狼族最最痛恨的……懦夫。」
琉蓝没再继续说下去。他垂下眼,似乎陷入了苦恼之中。
——「不想杀戮」。只是因为这一个理由,琉蓝脱离了自己的族群,只身一人漫目的地逃亡。
这在崇尚力量的同族们看来,肯定是一种法饶恕的软弱,以及背叛吧。
宁可背负罪责也不愿对「理所应当」的敌人们出手,这样的琉蓝——真的是所谓的「胆小鬼」吗?
……才不是。
夏菲尔在心底断定。此刻她终於明白了,那种从一开始就存在於她和琉蓝之间的微妙的亲切感究竟是什麽——他们都在想着同样的事,都抱有同样的怀疑。换句话来说,他们可能是这片千疮百孔的大陆上,独一二的「同类」。
……或许正因如此,nV神才会让她的箭S中了不该S中的猎物吧。
夏菲尔想着,露出了微笑。
「……我不知道该怎麽描述……但是,我觉得,那应该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
琉蓝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两个不同种族的和睦……或许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麽困难。」夏菲尔指了指桌子上方的小书架,「看到那本暗红sE封皮的书了吗,琉蓝?那是我爸爸从Y游诗人手里买来的,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
「书……」琉蓝皱了皱眉,「我不怎麽喜欢人类的书……字太多,让人头痛。讲什麽的?」
「魔nV的末裔和人类的故事。我猜你至少知道‘兰德尔’是谁吧?十多年前的那场大名鼎鼎的‘银魔nV战役’,身为自由联盟军第四任团长的他,与风翼狼群战至同归於尽……Si得非常惨烈也非常光荣。」
「……我听说过。狼群很尊敬他……虽然,他算得上是最棘手的敌人之一。」
「啊哈哈,是吗?」夏菲尔望着那本书,很怀念似的眯起眼睛,「人类也一样。妈妈去世之後,给我讲睡前故事的就变成了爸爸……爸爸他从来不会给我讲《莎莉的床头灯里的童话故事,总是翻来覆去的讲那些英雄传说。托他的福,我跟村里的同龄nV孩简直没一点共同语言。但,我还是很喜欢那些故事。其中最喜欢的,就是兰德尔和魔nV末裔的故事了。」
「……魔nV?」
「嗯,是哦。那场战役的功臣不只有兰德尔和他带领的战士们,还有世界上残存的最後一位魔nV‘依诺拉’。她舍弃了活下来的机会,用尽全部的力量为兰德尔他们争取时间,拯救了许多普通人的X命。」
琉蓝卷了卷尾巴——好像在思考。
「我……并不是很了解那时候的事。据我所知……魔nV不喜欢人类。她们对狼群和人类的争端,一直……冷眼相看。」
「的确呢。大多数史书都是这麽记载的。可是……或许你们不知道,依诺拉——她是兰德尔的妻子。」
「……魔nV,是人类的配偶?」
「吃了一惊吧?实际上,她并不是第一个特例喔。」夏菲尔粲然一笑,「据说兰德尔的母亲就是魔nV之乡的魔nV之长,而他的父亲则是人类。那位魔nV之长,也Si在了人类与风翼狼群的战争之中。人们照样很尊敬她。至於在兰德尔所驻紮的村子里生活了很久的依诺拉……人们早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同类——甚至家人,来看待了。」
「……原来,如此。」
「所以你看,虽然人类和魔nV曾经那麽地互相疏离,但最终……还是站到了一起。所以我认为这对人类和风翼狼来说,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毕竟……这十年我们都相安事地过来了,不是吗?」
夏菲尔注视着沉默不语的琉蓝,一字一句的说:
「不得不战斗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我们,没有必要被过去束缚。如果就这样让没有尽头的仇恨继续流传下去的话,我觉得那对以後的人们……是很不公平的事。」
「……大概吧。」
琉蓝说道。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麽……我也,很赞同你的想法。但世界上的事,总b我们想的,要复杂许多。毕竟……已经太久了。那种仇恨……已经太久了。那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轻易消除的。虽然……这麽说不太好,可是,我总有一种预感……」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只有一场……最最惨烈的灾难,才能让一切归零。狼群现在非常愤怒……这次参与袭击月曜之国的队伍的数量,远远超过首任狼王雷克斯组织的‘银魔nV之战’的队伍……狼群,下了很大的力气。不。即使这一战会让我们灭亡,它们也会义反顾的吧……因为,不这样的话,仇恨……就处发泄……也法终结……」
——哪怕狼群全军覆没,哪怕风翼狼这个物种从此在这片大陆上消失,它们也要执拗地坚持战斗。
这跟夏菲尔了解到的风翼狼一样。崇尚力量,战斗不息——或许拥有智慧和感情,是它们唯一的悲剧吧。她发现她居然可避免地,对它们产生了同情。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谁对谁的问题。这只是机缘巧合下产生的没有道理的矛盾,却一直误的延续到了现在——
夏菲尔黯然低下了头。
真的,只有战斗才能解救他们吗?
「……但是,我很高兴……你能这麽想。」
打破沉默的是琉蓝的声音。夏菲尔惊愕地抬起头,恰好望见了琉蓝那双漂亮的琥珀sE眸子——他正在注视着她,用带着一丝感激的目光。
——感激?对她麽?
——对除了站在一边说大话之外什麽都做不了的她?
觉察到夏菲尔的不知所措,琉蓝再一次开口:
「我很高兴……至少,还有人和我抱有一样的想法。至少还有人认为……狼群不那麽该Si。这样的话……大概,希望……还没有完全消失吧。」
「‘希望’……」
……是啊,希望。
夏菲尔也再一次,绽开了笑容:
「当然不……我相信希望会长存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