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那已经微弱至极的鞭策声,终於完全放弃了挣扎。
然而,她的R0UT却在此时自顾自地动了起来。
她用左肩抵着墙壁,艰难地转了个身。
背对着通往「转机」与Si亡的楼梯,她一瘸一拐地朝门厅走了过去。愈发麻木的大脑冒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念头,而她对此亦毫知觉,只是机械地拖动着双腿,走向那扇静静伫立在黑暗之中的门扉。
突然。脚下传来滑腻的触感。
只靠一只脚支撑平衡的贝栗亚瑟毫悬念地摔倒在地。她缓慢地撑起身T,低头看了看沾满乾涸血迹的右手——
半个身T被劈裂的莱恩大臣就躺在距她咫尺之处的地方。
……——
像石头一样的心脏猛然H0U动了一下,异样的感情探头而出。
贝栗亚瑟咬着嘴唇——咬到唇下流出细细红线的程度。就像是想要从那具屍T旁边逃离一样,她保持着手脚着地的姿势,努力跪着向前爬行,直到颤抖的右手终於触到那扇冰冷的门扉——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开了它。
惯X与突如其来的失衡,让她不受控制地跌出门外——然而,就像是跌出了一座悬在漆黑天空之中的孤岛一样,贝栗亚瑟的身T翻转着向下坠落,却怎麽也法到达黑暗的尽头——
——看来,那座被Si亡所诅咒的宅邸,也不过是另一个「记忆回廊」。
不同的是,此刻她的大脑中已经再也构筑不出她想去的地方。
她只是被动地坠落。
在不见边际的空虚之中,坠落。
——如果世界上存在真正「永止境」的拷问的话,疑,此刻贝栗亚瑟正在经受的,一定是其中最最惨烈的那一种。
但,推开那扇门的是她自己,她没有资格抱怨或是後悔,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对这个自己也不甚明白的「反常举动」,感到心满意足。轮回的平衡被她打破了,放弃了抵抗和厮杀的她坠进了魔nV为她划定的范围之外,相当於将时刻永远定格在了轮回中的某个时点——
轮回以她的Si亡为终点,以她的复活为再次运转的信号。
但现在,被困在止境的黑暗之中的她再也法获得名为「Si亡」的重新再来的机会。
所以,轮回停止了。
大臣夫妇不必再忍受屍T反复受到损毁的耻辱,幼小的克洛威尔和哈尔也不必再数次地承受那悲惨的命运。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没有道理再因为她自以为是的愿望遭受侮辱。
——至於贝栗亚瑟自己。
在求生不得求Si不能的尽时光中反复咀嚼痛苦的记忆,永远为自己犯下的罪行绝望、忏悔,这恐怕才是……最适合她的惩罚——
「……什麽‘惩罚’,真是笑Si人了。」
贝栗亚瑟一个激灵。再次在脑髓深处炸响的声音带着绝对的热度,一口气启动了封冻的大脑。
「我以为你经历了如此打击,多少能有一些不再逃避问题的自觉……没想到你还是在逃,这次甚至连自己也想欺骗。」
「我没有」——贝栗亚瑟条件反S地想矢口否认,却发觉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想让他们再受到侮辱?想在尽的时光中自我反省?说得这麽好听,其实根本就是因为你害怕自己一旦成功改变过去,就将失去一切吧?」
「……我——、……」贝栗亚瑟努力将空气挤出喉咙,
「啊啊……多麽绝望的现实——不成功的话就法赢得获得原谅的机会,成功的话就会失去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宝物……由此陷入矛盾和恐惧的你於是选择了逃避,逃避本该面对的过去,逃避本该面对的误,逃避自己的本心!」
「我、没……——」
「然而仅只是‘想要赎罪’的你为何会如此顾虑重重?即使知道改变过去会让自己法立足法存活,但那与一心想以Si谢罪的你有何关系?反正你总要走向毁灭……为何要像一个准备活下去的人一样考虑後路?」
「……!」
贝栗亚瑟瞪大了眼睛。心脏的鼓动突然变得极其剧烈,「咚咚」的巨响堵在喉头,眩晕感将她的意识抛向虚空。
「……呵呵。」
那个声音冷笑道:
「终於注意到了吧。终於……让我撕下了你那虚伪的面具了吧!你所有的正义、所有的大义凛然——都不过是自我催眠的幌子!在草原,被零的曜力击中的时候——明白Si亡即将降临的你,明明就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真正的愿望,不是吗?你想活下去,你b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为什麽就是不敢承认!为什麽就是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
「我没有——!」
贝栗亚瑟凄烈地喊了起来:
「我……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怎麽能恬不知耻地许下这种愿望!我是最不该活下去的人……我是最该Si的人——」
每喊一句,都像是往x口凿进一根生锈的铁刺。疼痛几乎快要撕裂贝栗亚瑟的身T,然而她却依然固执地倾吐染血的话语,想以此否认那个始终暗暗盘踞在内心角落的,见不得光的愿望——
「是吗。」
於是,那个声音的温度降至了冰点。
「那你就去Si吧。」
来不及倾吐内心的惊惶,贝栗亚瑟瞬间感到自己那悠缓的下坠速度突然增快了好几倍——骤然而起的狂乱气流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她的身T,自下而上的狂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
然而,她仍然看见了。
原本空一物的虚黑暗之中,犹如被烈火焚烧过一般的焦红sE废土浮现了出来,它扬起烟尘,极速接近,如同准备迎接她的垠棺木——
「……、不——」
本能的恐惧尖叫断在了喉咙中。随之而起的是盛大的、肢T尽碎的声音。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呈喷溅式铺开的「碎渣」早已没了形状,长着金sE发丝的r0U片、破碎的骨头和脏器飞得到处都是,就像是打翻了一大盆刚刚做好的覆盆子果酱。
【啊啊,好可怜。好可怜的贝栗亚瑟。】
——这时,稚nEnG的童声突然响起。
【好可怜,好可怜的贝栗亚瑟——】
天真邪而又b熟悉的声音,叫醒了贝栗亚瑟本已涣散的意识。摔离身T好几英距远的半颗头颅上,浑浊的锈红sE眼球转了转,缓缓对上自己遍地都是的「残渣」——
她分明看见,一大群穿着同样的白sE小裙子的金发nV孩娇笑着,踩着红sE的汁Y玩跳格子的游戏,直到来到她的——她的头颅旁边。
每一个人的脸都像被黑sE蜡笔涂掉了一样,看不清。
但,贝栗亚瑟知道她们是谁。她知道。眼球乱晃。她知道她知道她知道。
【好可怜、好可怜的贝栗亚瑟——】
——大量的「自己」手牵着手,绕着她又唱又跳。
【摔得像是莓果做的甜果酱,却没有人愿意拿起勺子尝一尝。
颤颤巍巍掏出g柿子一样的心脏,最後也只是被人丢在地上。
泪水流不出来?那就用血浆来代替!
空荡荡的头盖骨,终将成为屍虫的领地。
洒满此处的鲜血,那就是肮脏的W迹——
贝栗亚瑟呀贝栗亚瑟,可怜的少nV!
人记得你!人缅怀你!
活下去?活下去?
只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境!
啊啊,啊啊——可怜的少nV。
啊啊,啊啊——赎罪的少nV。
啊啊,啊啊——连活下去都做不到的你——
可怜!可怜!可怜至极!】
巧笑嫣然的nV孩们口吐恶劣的童谣,海浪般的讥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织成处可逃的牢笼,将贝栗亚瑟的半颗头颅困在中心。
闭嘴……闭嘴——!
那半颗头颅颤动着眼球,徒劳地从断裂下颌中露出的一截气管里滋滋喷出残血。
我不需要怜悯……!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然而,谁也听不见那悲痛的呼喊。
【好可怜】、【好可怜】——【真的,好可怜】。
此起彼伏的窃笑声终於压垮了她那微不足道的反抗。绝望与痛楚反复蹂躏着她所剩几的脑汁,但即使如此,她依旧没有、也法失去意识,只能在浩荡如涛声的嘲讽之中,助地睁着合不上的眼睛。
我不可怜……我一点也不、可怜——
她自nV般地用微弱的声音反复提醒自己。
我活该……我是罪有应得。我不想活下去……我才不想活下去——我这样的人……即使Si得、b这惨一千遍一万遍,都不足以洗刷我的罪孽……——我才不会奢望那种绝不该属於我的东西,我才不会,我才不会,我才不会我才不会我才不会——……
就像是,朝着坚固的锁链挥出锈钝的长剑。痛楚没有减轻丝毫,反而迸溅出更多更混乱的感情——猜忌、犹豫、羞耻、悔恨、痛苦……漆黑的漩涡绞Si了她的理智,最终只剩下纯粹的,纯粹的怒火。
啊啊……你这、不知廉耻的——
她终於恼怒地大喊——她望见了自己残破不堪的心脏深处,那个令人抬不起头的肮脏愿望依旧静静伏在原地,那麽多的灾难与惨剧,它不为所动、它顽固据守——
它向她炫耀,炫耀她永远也法将它驱逐。
「……————!!」
Si去的喉管中奇迹般地爆发出了震天撼地的尖啸。那尖啸劈裂了Ha0水般的讥笑,劈裂了数包围着她的影子,劈裂了焦红sE的大地,劈裂了广袤垠的虚空——
这时她听见了哭声。
犹如被遗弃的受伤小猫一样的,细弱的哭声。
震怒的贝栗亚瑟站了起来。她甚至没有费力去思考自己为何还能站起来,也看不到自己被黑斑完全侵蚀的可怖身T——她只是像个恶鬼一样,用烈焰燃烧的双眸瞪视着眼前敞开的那道裂缝。
於是,她看到了。看到了被冰凉的雨滴洗礼的铅灰sE岩石,和高耸两侧的险峻峭壁。深之又深的,这个深渊之底——摔得粉碎的马车旁边,面目全非的男人和nV人的屍T紧紧护着一个幼小的金发nV孩。她浑身是血,哭个不停,摔坏了的右眼球糊满血乾瘪地缩在眼窝之中,血水泪水雨水在脸上汇集。
那是她。
贝栗亚瑟没有见过这段记忆。但她确信,那就是她。没可能会认。毕竟,她曾经承蒙这个恶魔的恩泽享受了成千上万次的惨Si——
「好痛……好痛喔……好痛喔妈妈……」
但此刻,恶魔却只是悲声呼喊已经Si去的母亲。
「妈妈……爸爸——贝栗好痛,贝栗……不想Si……不想Si——」
恬不知耻。
——「不想Si」。稚nEnG而纯粹的三个字撕碎了贝栗亚瑟的神经。
你是最该Si的人。你是最该Si的人……!是啊……如果你……在这里Si掉的话,之後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也不必在没有止境的梦魇中挣扎!不必去选择,不必去承受那惨烈的一切!
失去了理智。失去了自制。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贝栗亚瑟蹒跚向前,乌黑的右手握住了腰间生锈的匕首握柄。
是啊……只要你Si了的话……只要你Si了的话!
被黑暗所吞噬的少nV扑向乞求着生的自己,高高举起了匕首——
「我就能——得救了啊——!!」
喷出喉咙的,不仅有带血的呼喊——也有血Y化成的黑泥。
但她的胳膊还举在半空中。脑袋里理解不了究竟发生了什麽,她只能任凭匕首从颤抖的双手中滑落,呆呆地低头望着从x口穿刺而出的,散发金sE光芒的剑刃。
「……咯……」
大量泥浆从嘴里喷涌而出。她难以置信似的扭头回望,映入眼帘的,却是手执长剑,身穿一尘不染的骑士制服,面带从未有过的坚毅与悲哀的——自己。
「……对不起。」
话音未落。
剑刃回转——上劈。与那彷徨苦恼的语气截然相反的淩厉劈砍,一合之间便将那个发狂的黑影斩成了两半。崩裂的黑影分解成透明的微粒,它们在空中飘荡了一阵,接着就像蜜蜂回巢一样,迅速飞回、融入了贝栗亚瑟的身T之中。
这便是名为「终结」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