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徒然愤怒地拔高了声音:
「贝栗亚瑟!你这个愚蠢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为什麽、为什麽你就是不长记X!为什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要一意孤行?!」
「……因为我……」
贝栗亚瑟以极轻的声音说道。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能做的事了。所以。履行约定吧,虚。」
那声音决绝得像即将踏入战场的nV武神。又空虚得像是放弃了一切的寻Si之人。
「……——」
脚下的记忆回廊猛烈地震颤了一阵——仿佛被虚的愤怒所撼动。而贝栗亚瑟依旧没有退让。她再也不会退让了。
「……这就是,你最终的决定?」
虚的声音又一次在贝栗亚瑟背後响起。她木然回首——这次,身穿小礼服的幼小自己确确实实地,站在那里。她垂着双手,睁着空洞的红sE左眼,一动不动地抬头注视着她——
那表情不知为何充满悲哀。
她白皙的小脸上还残留着上次冲突时出现的裂痕。
贝栗亚瑟没有回答。她只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倏地,裂纹向整张脸迅速延伸。交的纹路就像是蜘蛛之网,名为「贝栗亚瑟」的躯壳开始一片片剥落,露出背後空一物的黑暗。
「……我明白了。」
虚没有试图去阻止自己的「崩毁」。她只是深深地、深深地——x1了一口气,然後将手贴在x口上。在消散飞舞的星辰碎屑之间,她深深地向贝栗亚瑟鞠了一躬:
「既然你如此期望的话……那麽,这个故事,就这麽收场吧。吾名为‘虚’,在此,回应吾主贝栗亚瑟的愿望——」
宛若玻璃器皿裂开一般的清脆声音之後,娇小nV孩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名身穿红sE制式军服的成熟少nV。流沙般的金sE长发,凛然端丽的面容——如同反向的套娃,幼年贝栗亚瑟的躯壳之下,竟然是与现在的她年纪相当的,又一个「贝栗亚瑟」——
「——为您,展示出我的另一副,名为‘混沌’的面孔。」
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直起腰来,冷漠地吐露残忍之语。
这句话,让贝栗亚瑟觉得自己似乎产生了短暂的失聪。她花了一些力气去稳住发抖的身T,却怎麽也没办法吐出一个完整的词来——
「……什、麽?」
「嗯嗯。我很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也明白你接下来会说出什麽样的话。‘骗人的吧’、‘为什麽’、‘我不相信’、‘那不是真的’……但,实际上你已经明白了吧。这就是真相。这就是你期盼已久的真相——」
声音、神态、动作与说话方式。那毫疑问就是虚——而,正如她的宣言一样,褪去了幼nV身姿的她散发出与虚截然不同的掠夺X气息——
贝栗亚瑟熟悉的,危险而绝望的——「混沌」的气息。
「我——是你的曜力,既是‘虚’,也是‘混沌’。」
坚固轻巧的腿甲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音。黑雾从「虚」空洞的右眼眶中溢出,逐渐在她後背聚合成了支离破碎的黑sE羽翼——
「你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一件事。我——作为‘混沌’的我,并非由黑茧而生。真正作为‘人工曜力’植入你的身T的,就只有‘感’而已。我自你出生以来就与你相伴,撒母耳之所以为你植入自己同为‘混沌’的曜力,恐怕就是觉察到了我身为‘原点’的特X,想要强行让我变质。我可以是虚,也可以是混沌……这一切都取决於你的JiNg神状态。我可以像之前一样作为‘虚’与你相安事,也可以像你幼时一样,作为‘混沌’掠夺生命。但……说到底,我只是个工具。你知道的,遭受唾弃的——从来都不会是杀人者手中的剑。」
她注视着贝栗亚瑟——用难以言喻的复杂目光。
「但……事到如今还一心想着‘毁灭混沌就能了结一切’,将自己b得毫退路的你,想必也没有能对我C控自如的意志力吧。撒母耳计画让你——让我作为‘混沌’堕落为恶魔,而你恰恰正在他为你规划好的道路上头也不回地狂奔……你完全地,失败了。」
她扇动着轻飘飘的黑雾,彷若散发暗黑光芒的复仇魔nV。而贝栗亚瑟木然站立,逐渐被脚边涌出的黑泥吞噬。
——最浓稠的绝望的滋味,在此刻,竟然也如饮白水。
「你永远也法将‘混沌’从我之中剥离——因为你永远也法摆脱自己的曜力。而,你更不可能控制‘混沌’——因为,你就连‘虚’状态的我,都法自如地运用。综上——」
最後的判决。
「你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是在白费力气。你什麽也做不到。什麽都不能做。所以,吾主贝栗亚瑟,我劝你就这样像以前一样找个地方躲起来T1aN舐伤口吧,这才是最适合你的,不是吗?毕竟——」
「再也不会有人,对你怀抱期待了啊。」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贝栗亚瑟的视野突然四分五裂。
……啊啊……
意识消散之前,她忽然明白了。
四分五裂的并不是这个世界——而是,「贝栗亚瑟」这一存在本身啊——
◆◆◆
淩晨一点的时候,王都狄格尼提下起了大雨。
淅淅沥沥的雨滴演奏着孤独的安眠曲,将寒意蚀骨的气温压得更低。然而没有人会在乎——因为他们早已在温暖的床铺上沉沉睡去。
——除了这个穿着黑sE大衣的、孤零零的年轻人。
黑暗、空旷的苍莲广场上,他擎着一把黑sE的雨伞,站在唯一一束路灯洒下的暖光之下,沉默地面对着眼前的告示板。
「‘孤儿院纵火案’真凶花奏已於今天下午被处以Si刑」。
——他用通红的双眼盯着印有白凤凰网底的羊皮纸。上面那句情的判决刺痛了他的眼睛。
「抱歉抱歉!不好意思,可以借个伞吗?」
寂静的暗夜中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青年不由得一惊。然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披着连帽黑斗篷的少年从雨幕中冲了出来,钻进了他的伞下。
「哈啊——真是太幸运了。没想到这个时间居然还能恰好碰见带着伞在街上闲逛的人!」少年拉下Sh漉漉的兜帽,用手拨弄着黏在额前的红sE前发,「虽然我就是那种倒楣起来好端端地走在路上也会被突然一场倾盆大雨淋成落汤J的家伙,不过今天的结果意外的还不坏嘛。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咽下这口苦水好啦。」
青年讶异地望着喋喋不休的少年。他还记得那头耀眼的红sE长发。
「你是下午集会上新来的那个……」
「‘欧利昂’。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啊。」
青年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麽——集会上发生的一切再次鲜明地浮现在脑海之中,他感到x口发闷,只好一言不发地垂下头,继续瞪着告示板。
「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应该相当难以接受吧。我不会说什麽漂亮话,总之——请节哀吧。」
「……你认识花奏吗?」青年哑着嗓子问。
「算是我单方面的认识她吧。之前,在猫眼咖啡馆吃饭的时候,见过她几次。想不到那麽善良努力的人居然会遇上这种事。」
「……因为……她太善良了。」
青年用力握紧伞柄,浑身上下笼罩着一GU消沉的气氛。红发少年瞥了他一眼,然後不动声sE地收回了目光。
「话说回来,我记得你下午好像也提前退场了啊。」
「……是的?」青年疑惑地望向他。
「真巧,其实我也是。」少年百聊赖地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因为当时的气氛实在是有点失控,想要逃跑也是正常反应吧?但这也是好事呢。虽然得知那个‘真相’之後,大家都像疯了一样——不,该说是‘压Si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吗?不过最终,大家看起来总算是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从轻飘飘的幻想中清醒过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青年沉默了一阵,「你觉得……是真的吗?那枚来历不明的记忆碎片中映出的所谓的‘真相’……花奏她,果真是被有意陷害才——」
「嘘。这种话可不能随口乱说哦。彼此心知肚明就够了。」
少年笑嘻嘻地竖起一根食指。
「不过……你认为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可能吗?记忆这种东西,就算是nV神大人也法随意伪造吧。」
「………………」
青年微微绷紧了肩膀。咬紧牙齿的声音即使在瓢泼大雨中也清晰可闻。
「话虽如此啦。我理解大家有多愤怒——但是仔细想想,那个‘计画’,果然还是太危险了不是吗?」少年动於衷地说,「像我这种打杂的废柴,实在是应付不来如此充满献身JiNg神的大计画,所以乾脆就彻底脚底抹油开溜了。啊哈哈——反正,我们打从寄人篱下那一刻开始就成了王国养的狗,做再多也不会被当人看。花奏老师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忍气吞声地过日子,到头来却是这麽个结局……势单力薄的我们如果采取了不该有的行动的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会有什麽下场。既然如此,又有什麽反抗的必要呢?有一天活一天不是更——」
少年没能说完。因为,青年突然扔开伞,狠狠一拳揍在了他的脸上。
少年被打得跌倒在积水之中。青年并没有就此放过他,而是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用力将他搡在告示板上。
「你听不到自己在说些什麽吗?!」青年扭曲着脸孔,暴怒地向少年吼道,「简直是可救药!你这样也敢说自己是……是那个光荣的国家的幸存者吗?!」
嘴角的血迹很快便被雨水冲刷乾净。少年直视着他,不以为意地露出嘲讽的笑脸:
「你知道的,我只不过是在阐述事实而已。」
青年猛然一愣,紧抓着少年的手臂渐渐失去了力气。他的脸上浮现出混杂着失落、绝望与痛苦的复杂表情,但那表情很快消失不见——被卓绝的恨意所替代。
少年的笑容更深了。
「这大概是这个冬季的最後一场雨了吧。」
他仰起头看那些连续坠落的雨滴。
「风雪来临的时候,谁会成为最先被冰霜杀Si的那一方呢?」
ACT·06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