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栗亚瑟?」
——贝栗亚瑟站在离他们好几英距远的地方,似乎已经掉队很久了。她对哈尔和克洛威尔的声音毫反应,只是仰着头,睁着脏玻璃珠一样神的左眼,呆呆地望着那团不断变换形状的黑雾。
她看了多久了?
她这样多久了?
克洛威尔甚至觉得自己视野中的那个人已经不是贝栗亚瑟,好像只是一个长得很像她的、没有生命的木偶。
还有十秒。
「贝栗亚瑟——!」
焦躁重新占据了克洛威尔的x腔。究竟发生了什麽?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出入记忆碎片,她理应知道该怎麽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就像刚才那样——
还有七秒。
——不,她不知道。她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那团黑雾,不然她怎麽会表露出如此显眼的恐惧,全身僵y得就像被木钉钉在了地上?
还有五秒。
已经来不及思考她眼中究竟映出了些什麽、脑中究竟想到了些什麽了。克洛威尔箭步向前,强y地拽起了僵立不动的贝栗亚瑟的手,迅速将她带回了安和晴的指定的范围之内。
当克洛威尔放开她的时候,贝栗亚瑟就像被冰冷的鞭子H0U了一下一样,突然浑身一抖——眼中恢复了光彩。她似乎刚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像纸一样苍白得有些发青的脸上全是汗水。
她用极低的声音咕哝了一句什麽。接着,她抬起头,没有焦点的目光混乱地四处乱转,最终,停留在了天空中的某一个点上。
「……——!」
克洛威尔没能听清贝栗亚瑟究竟说了些什麽,也没来得及抬头去找那个突然让她瞳孔骤缩的东西——
时间就在此时变为了零。
——而,预想中的变化却没有来临。
大地的震动依然真实,甚至变得更加猛烈。骑士们眼睁睁地看着gUi裂仿佛鞭子一样狠狠甩在四周的土地上,分裂的大地咆哮着移动、下沉、翘起,险些将他们甩出安全范围——依靠意志来抵抗已经没有用了,这段回忆正在试图杀Si他们!
「安和,这是怎麽回事?」哈尔终於有些沉不住气了——狂风像发疯的翼狼一样撕扯着他的斗篷,如果不是他全力抓住牢牢Ha入地面的千仞的话,他早就变成空中的一片枯叶了,「难道进出记忆碎片的过程有什麽不同吗?」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安和晴咬着牙,尽量放低重心,企图保持平衡。这是她的记忆,一切理应在她的掌控之中——
「……啊!」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树木断枝居然重重地砸中了她。平衡瞬间就崩溃了,她尖叫着向正在崩塌的地面倒去——
克洛威尔准确地、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现在不能再计较什麽「授受不亲」了,安和晴连忙反握住他的手,顺势单膝跪下,躲在了靠武器维持稳定的克洛威尔和贝栗亚瑟围成的天然屏障之中。
「该Si的凤凰!现在可不是你找乐子的时候!」
她冲着上空不知哪个角落愤怒地大吼——听见「凤凰」这个词的时候,哈尔明显地愣了一下——作为回应,翻滚的黑云开始咆哮着泼下冰冷的豪雨,转眼间就将他们淋得透Sh。
「啊——!真是够了!」
安和晴使劲抹了一把脸——在瀑布般的雨幕下,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安和晴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於是,她粗暴地从领口中拽出了自己的记忆碎片——它闪着微弱的光芒,并没有被雨水淋Sh。
「我要用一个稍微有点粗鲁的方式。」她说——没有给他们任何反驳的机会,「你们可能会非常难受,但是不许抱怨!」
说着,她用力一挥胳膊——将手中的记忆碎片抛向了空中。
「你疯了吗?!」克洛威尔震惊地看着她,「那是你的记忆碎片!」
「我现在就在我的记忆碎片中——这里一切都由我说了算!」安和晴气呼呼地说,「我抛出去的那片记忆碎片是现实与这个世界的连接点。我要用那个来强行打破这段被不正常地延续了的记忆——啊!真是的!如果不是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混蛋家伙跑来搅局的话……」
——头顶突然炸裂的巨响淹没了安和晴的声音。骑士们惊愕地抬起头,发现天空就像掉进温水中的冰球一样迅速溶解、变淡,露出背後边际的黑sE虚。
那之中,若隐若现地浮现出了一抹耀眼的火红sE。
——那是什麽?
心中的本能已经恐惧地颤抖着,伏在了地上。在他们重新找回自我之前,眼前的一切突然四分五裂——已经经历过一次的重压再次来临,将他们的灵魂扯成碎粒,抛向了尽的虚空。
全身的每一个关节、每一条神经都在尖叫着诉说疼痛。
身T像是一颗渺小的尘埃,在不停地坠落、坠落、坠落、坠落。
直到双眼再也法看清任何东西。直到鼻子再也法嗅到任何味道。直到耳朵再也法听取任何声音。直到嘴巴再也法吐出任何词句。直到双手再也法感知任何东西——
直到,思考停止的那一瞬。
「喂,醒醒!」
——大吼声像是惊雷一样唤醒了混沌的意识。接着,脸颊上重重挨了几下拍击。
克洛威尔猛地张开眼睛,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捂浮现出鲜红掌印的脸。
「哦,终於醒了啊。」安和晴撇撇嘴,放下了抬在半空中、蓄势待发的右手,「看来这巴掌可以省了。真是的,给我振作一点啊!从这里掉下去的话,即使是我也回天乏力不是吗?」
寒风让克洛威尔昏沉的脑袋逐渐恢复了正常。他下意识地打量四周,发现自己正靠站在一道环形栏杆上,前方是旋转着往下延伸的阶梯。哈尔和贝栗亚瑟都在旁边——看起来也正在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原来如此……我们回来了啊。」克洛威尔依旧心有不满地0了0自己的脸颊,「感谢你如此费心。不过‘公主殿下’,叫醒别人的方法有那麽多种,为什麽你非得用其中最粗暴的那种呢?」
「最粗暴的应该是在你腰上绑根绳子然後把你扔下去。」安和晴生气地说,脸不知为何有点红,「再、再说,这是你刚才乱抓我的手的惩罚!在记忆碎片里是意外也就算了……都到了外面你还抓着不放!害、害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挣脱……真是的!不知廉耻!」
克洛威尔语地望着兀自开始气急败坏的安和晴,摇了摇头。他差不多已经知道该如何和安和晴相处了——那就是,绝对不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也绝对不要在她蛮不讲理的时候试图和她理论。於是,他自动过滤了安和晴的絮絮叨叨,开始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似乎是一个很高的阶梯。四周不见其他任何建筑,只有白茫茫的天空和呼啸着的冷冽寒风。克洛威尔的目光顺着阶梯往下滑,最终到达了阶梯的终点——
那是一片小小的、荒芜的孤岛。
除此之外什麽都没有。他没有看见苍峦大陆,更没有看见深红大陆或是渊白大陆。
——心中升腾起一GU诡异的预感。
克洛威尔迟疑着抬起头。
广阔边的厚重云彩覆盖住了天空。那并不像是苍峦大陆上空会出现的云,反倒像是一堵坚实的墙壁。
——他认得那是什麽。
「……云海……」
——那是他们的世界中自古以来传承的「世界边境」。它一直都静静地沉在他们的大陆下方,所有人都将它视为世界的尽头,从来没有人试图靠近过它,即使是最有野心的红莲帝国的翼轮也一样。
但,现在。云海悬在他们头顶。
——他们跨越了「世界边境」,来到了从未有人发现过的,另一个世界。
不只克洛威尔。哈尔和贝栗亚瑟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愣在原地。如果说刚才在安和晴记忆碎片中的经历对他们只是造成了情感上和资讯上的冲击的话,眼前这一幕,则已经触及了紮根於他们心底的,对世界的认知。
——云海下方,并不是一片虚。
心悸症状再一次出现,并变得b刚才更加严重。
贝栗亚瑟弯下身子,半靠在栏杆上,略微有些急促地喘息着。
哈尔、克洛威尔和安和晴激烈争论的声音正在远去——就像面对那片黑雾时一样,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再次挣脱了躯壳的束缚,开始不受控制地在大脑中重播一些陌生却又熟悉的碎片。
……我果然……
她张大眼睛,从与克洛威尔完全相反的方向瞪视着阶梯之下的世界。云雾很薄,像是一只只翅膀巨大的鸟一样飞速移动。
一瞬间的眩晕之後,她看见了。
在b与阶梯相连的孤岛更遥远的下方——真正的、一望际的地面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貌。
我果然……曾经在哪里见过——
见过那座破落的圣殿。
见过那团黑雾。
——见过这片犹如被烈火灼烧过一样的,了生气的焦黑大陆。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了那抹耀眼的红sE。
下一秒,她的意识和灵魂一起,沉入了边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