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微再也懒得维持任何体面，道了一声“失陪”，转身走向深蓝顶层的露台。
良久，叶之微倚在护栏边，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食指上仿佛还残留着绵软的温度，烫得他心尖发颤。
人的空间，叶二少终于褪去了那层温文尔雅的外壳，露出了底层恶劣的内核。
他神色偏执而阴沉，反手碾灭烟头，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夕阳撒在孤岛灿烂的沙滩上，不远处是一片广袤而深邃的海。
这是叶之微为江俞准备的礼物。
他想买下这个岛屿，带着小俞去看海。
叶之微早就发现江俞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他仿佛一个被设定好了的机器，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对什么事物的反应都是淡淡的，只有被抱在怀里狠狠操弄的时候才会露出茫然的表情。
好像被剥开了壳的贝类，露出软嫩纯净如同白纸一般的内里。
只有一次，江俞对着他拍摄过的一个电影的海报，微微睁大了眼睛。
叶之微第一次在少年脸上看到这么鲜活的表情，呼吸都放轻了，像是唯恐惊碎了一场幻梦。
那时他刚刚抱着少年清理完，把人搂在怀里温存，翻看着手机的消息。
他轻声说，“这是海。”
“小俞是不是没看过海？”
江俞摇摇头。
“京城没有海。”
他难得主动地说道。
叶之微被他认真的表情可爱到了，嘴角向上勾了勾。
他亲了亲怀里人的唇角。
“等我拍完这个电影，就带小俞去看海，好不好？”
指尖的照片骤然被捏皱。
叶之微神色难辨。
他好几次想把照片撕碎扔掉，手指颤抖了一会，最终还是一点点把它捋平，放回了上衣口袋。
他看了一眼手表的时间。
算了。他有些自嘲和力地想。
叶之微转身向屋内走去。
……
“阿时。”
“阿时累吗？”
“阿时怎么能累呢。”
“阿时可是怪物呀。”
“怪物不会累，也不会痛的。”
“阿时，是你感觉了，你不疼的。”
“不清醒的话，就跟着妈妈走，妈妈是你信赖的人呀。”
“阿时，你又搞砸了。”
“搞砸的孩子要被惩罚的。”
“阿时，别睡，别吓妈妈。”
“阿时，妈妈了，妈妈该死，妈妈去死好不好，你活下来。”
“阿时，对不起。”
“阿时，下辈子，不要再有我这样的妈妈……”
火光漫天。
“他们不都是你害死的吗？”
“小怪物。”
“你……你滚！”
“怪物……你走开啊！”
“你还我哥哥……呜呜呜呜……”
“你懂什么！”
“你不该出生……你去死！没有你我们都会过得很好！”
“你妈妈不会疯，你爸爸也不会死！”
“他们都是你害的！！”
逆光里，谁的笑容冰冷又充满恶意。
“你听啊。”
“这些都是你害死的冤魂，他们在叫呢。”
“他们在说，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是因为贪恋偷来的温暖吗。”
他笑着说。
“没关系，我在地狱等你。”
“阿时。”
……
“阿时……阿时……”
“阿时阿时阿时阿时阿时阿时……”
……
“江俞！”
眼前的光斑模糊而瑰丽。
江俞颤抖着眼睫，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
寒意如附骨之疽缠上他的四肢百骸，黑暗里有看不见的魑魅魍魉，伸出一只只黑色的手扼住他的脖颈。
一股大力把他拉入怀中。
“没事了……没事了……”
“都是假的，不是真的，我们小俞好好的呢。”
抱着他的人似乎比他还怕，极力抑制着颤抖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不怕，小俞不怕了。”
叶之微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他魔怔般摩挲着怀里人细嫩的脖颈，喉口泛着腥甜。
他打开门的那一刻，江俞正蹙着眉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几乎就要断气。
那一刻他心脏都停跳了，扑到人面前叫他的名字。
“小俞……小俞？”
他一边叫一边掰他的手，然而少年似乎魇住了，手指越收越紧，细白的脖颈已经泛起青紫。
叶之微大脑一片空白，失声叫道，“江俞！”
好在他醒来了。
叶之微不敢问他梦到了什么，只能一遍遍告诉他没事了。
少年的身体滚烫，叶之微眼前一片晕眩，颤抖着手就要把人抱去医院。
然而少年安静而仔细地打量着他的眉眼。
似乎是确认了什么，他神情一松。
叶之微表情空白，看着少年软软地倒进自己怀里。
“小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