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楚檀暗搓搓吃他豆腐好像都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容钰竭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冷淡道:“放开我,滚下去。”
他要转移注意力,尽快忘掉这件丢脸的事。
楚檀挑了下眉,小少爷说翻脸就翻脸,简直是卸磨杀驴。
他只好下马,问道:“公子要不要下来休息一会儿?”
容钰摇头,他其实很怕地上又钻出一条蛇。
楚檀便去把那条蛇捡回来,蛇尸不足二尺,通体翠绿,尾尖焦红。
“是竹叶青,有毒。”楚檀道,“还好我及时射杀了这个畜生,救下公子。”
他眸子很亮,求夸奖的意味也直白。
容钰却不理他,伸手道:“蛇给我。”
楚檀惊讶,“公子不怕?”
“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话虽如此,但他极力掩盖的一丝恐惧还是从眼睛里渗透出来。
他怕蛇,不是因为蛇会咬人才怕,而是因为蛇这种生物冰冷黏腻又没有脚,天生就令他毛骨悚然。即使是死了的蛇,仍会给他这种感觉。
容钰紧抿着唇,从楚檀手里接过蛇尸,蛇头已经被箭矢击碎了,破烂的碎肉黏连着,眼珠子也不知所终。
容钰咬着牙,一手捏着蛇脖子,一手从腰间抽出匕首,狠狠插进蛇头。
然后用力一划,将蛇尸一分为二。
鲜血四溅开来,有些甚至溅到了容钰脸上,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留下鲜红的血点子,又慢慢滑下,淌出血痕。
容钰没再动,看着蛇尸上的血滴滴答答淌着,顺着他修长的手指一路流到手腕,浅色瞳仁显出一种机质的冷漠。
半晌,他唇角轻轻勾起,牵动着脸部肌肉,令那些血痕微微有些扭曲。他脸上呈现出诡异的亢奋,殷红的唇色比鲜血还要艳上几分。
面对恐惧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当然是亲手摧毁恐惧。
容钰知道,从此以后他不会再害怕蛇了。
脸颊募地被一只柔软的帕子触碰,容钰抬眼,对上楚檀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脸,他好似一点也不因容钰的举动而做出什么反应,平静得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他拿着帕子,轻轻拭去容钰脸上的血。又取下容钰手中的两半蛇尸,放进随身的口袋里,接着擦拭容钰的手指和手腕,直到露出原本的白皙修长。
“血太脏了。”楚檀道。
“回去我会给你奖赏,作为你救我的报酬。”容钰淡淡开口。
楚檀轻笑了声,“那公子可得让我自己选。”
容钰抽回手,“别得寸进尺。”
楚檀所谓地挑了挑眉,取出水袋递给容钰,容钰喝了两口,楚檀接过来对着瓶口也灌了两口。
容钰狠狠皱起眉,刚要叱责他没规矩,忽然林子的另一边传出喊声。
像是几个人在围猎一只猎物。
楚檀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警惕,立刻上马,驱使着马儿往另一个方向去。
但是为时已晚,一个庞大的身影跃过灌木丛,砰地一下落在地上。
那是一只浑身长满斑纹的老虎。
老虎一双灯泡大的眼睛盯着容钰和楚檀,前爪在地上刨着,身子微微伏低,尖锐的牙齿上流淌着涎水。身后那些人类还在紧追不舍,老虎的怒气已经达到顶峰,眼前这落单的二人就是他发泄的对象。
老虎一个飞跃,便朝着二人奔来,那速度极快,留下一道橙色的残影。
此刻再搭弓射箭已经来不及,楚檀只能策马狂奔。老虎在后边猛追,眼看就快追上,却在这时,远处一只箭飞驰而过,拦在老虎头顶。
老虎一个猛刹,停了下来。
而那些人也已经追到面前。
正是顾越泽、嘉阳公主等人。
顾越泽看见楚檀和容钰,一挑眉,幸灾乐祸道:“你们也在这啊,算你们命大,遇见我救了你们,不然怕是要落入虎口了。”
容钰惊魂未定,他还是第一次在动物园以外的地方见到老虎,此刻心脏狂跳,依旧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冷冷道:“要不是顾小将军把虎赶到这里来,恐怕我们也不会被追。”
顾越泽眯了眯眸子,正准备说话就被嘉阳郡主打断。
“那箭分明是我射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嘉阳郡主不悦地斥道。
于是顾越泽立刻调转枪头,“那老虎还是我先发现的呢!”
“你先发现你有本事自己上啊!”
“你以为我非要靠你不成?!”
……
两人又吵了起来。
“好了!什么时候了还闹!”太子从后方上来,后面跟着一群侍卫。
他瞥了一眼场中的容钰二人,又对顾越泽和嘉阳郡主道,“你们俩也不用争了,谁能杀了这虎,功劳自然就归谁。”
众人将老虎团团围住在这片空地之上,老虎焦躁地徘徊,不断发出威胁警告的低吼。
嘉阳郡主对顾越泽冷哼一声,又对侍卫们命令道:“你们都小心着点,不许划破虎皮,我要这虎皮做披风!”
顾越泽冷笑道:“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本来一群拿着武器的人捕杀一只虎应该不是难事,只是因为嘉阳郡主的命令,大家都有些束手束脚,谁也不敢冒然射箭。就只能不断逼近老虎,采用迂回战术。
这就导致老虎越来越焦躁,浑身的毛都炸开,嘶吼声也越来越大,简直地动山摇。
顾越泽对自己非常有信心,抱着一点戏弄的心思挑逗老虎,射出一只又一只箭,却并不击中,惹得老虎满眼怒恨。
忽然顾越泽看向不远处的楚檀和容钰,嘴唇一勾,起了坏心思。
他骑着马,飞快射出箭,将老虎往二人之处驱赶。
容钰所在的方向本就没有人守,此刻竟成了唯一的缺口,老虎立刻朝二人狂奔而去。
楚檀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他对着老虎连射几箭,减缓了老虎奔跑的速度,然后在容钰耳边飞快道:“公子别怕,抱紧马脖子。”
容钰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就见楚檀用力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踩着马背飞身而起,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老虎自然是追着这个拿箭射他的人类,楚檀快跑几步蹬着树干爬上一棵树,然后回身一箭射进不断咆哮的老虎口中。
老虎受伤却并未死亡,在楚檀跳下树后,便一跃而起扑过来。而楚檀则顺势滑入老虎身下,手握最后一支箭矢,既准又狠地插进老虎颈下最脆弱的部位。
老虎应声而倒,掀起巨大灰尘,嘶吼两声就彻底没了声息。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楚檀已经从老虎尸体底下爬出,迅速起身,踩着树干跳跃,几个瞬息便追上受惊的马儿,勒住缰绳,让马稳稳地停下来。
容钰扭头,一双桃花眸因为惊吓而瞪得圆溜溜的,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楚檀满头满身都是灰土,发丝散乱在脸侧,俊美的脸上还染着老虎迸溅出来的血,汗水和鲜血混合着灰土变得泥泞而污浊,从那高深的眉骨上淌下来,一直淌到眼皮上。
楚檀的眼瞳亮得惊人,沁着浓重的血色,不知是虎血溅了进去,还是那犹如实质的煞气形成。
容钰看着楚檀,脑中浮现刚才的一幕。
楚檀是抱着什么心态跳下去的,是真的对杀虎胸有成竹,还是想舍命救自己?
那自己呢,此刻胸腔中如擂鼓般狂跳的心脏,又是因为老虎,还是因为楚檀?
然而不等他细想,一道箭矢远远射过来,正中马屁股。
马儿痛苦地嘶鸣一声,载着楚檀和容钰发狂地向前奔跑起来。
顾越泽放下拉弓的手,尴尬地笑了一下,“哎呀,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