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谈何容易?
为了填饱肚子,他去偷去抢,去坑去骗,不熟练地摆出赖嘴脸,和饿得发疯的难民打得头破血流,铁锤般的拳头揍向他们的皮肉,也揍向自己的良知。
蒋姝生得玉雪可爱,招人觊觎,他一个不留神,她便被叫花子拐走。
他抄起一根烧红的铁棍追上去,在码头截住对方,却教膀大腰圆的打手们团团围住,眼看就要吃大亏。
千钧一发之际,白龙鱼服的大皇子救下他们,将他收为亲随。
蒋星淳恨透了辗转漂泊的日子,恨透了早早撇下他们的爹和狠心的娘,因此十分爽快地接受了徐宏煊的赐名,从此以“颜征”的名字投身行伍,大展拳脚,铁了心要像伏陵叔叔一样恪尽职守,忠君报国。
老天到底待他不薄,教他有机会手刃仇人。
最好笑的是,昔日里胸有成竹要考秀才、考状元,连温昭都赞誉有加的神童,如今竟然变成不男不女的太监。
蒋星淳双目炯然,一眨不眨地盯着蒋星渊毫血色的脸,表情变得狰狞。
他伏低身体,双脚蹬地,暗暗摆出攻击姿势,强壮到可挑剔的肌肉在盔甲底下兴奋地起伏,好像下一刻就会扑过去,一口咬断蒋星渊的脖子。
他只是在吓唬他。
他还不至于在御前犯浑,惊动圣驾。
出了这扇门,他有的是法子为自己讨回公道。
不料,蒋星渊竟然主动出击。
他将圣旨恭恭敬敬地递给徐宏煊身边的长史,对徐元景告罪道:“启禀万岁爷,奴才和这位颜征小将军是故交,求万岁爷和大皇子开恩,容奴才与他叙叙旧。”
因着窦迁的关系,蒋星渊早在徐宏煊面前过了明路,算是自己人,他又炙手可热,于情于理,徐宏煊都该卖个面子。
“哦?竟有这么巧的事?”徐宏煊好脾气地笑了笑,见徐元景点头,跟着首肯,“阿征,你们自便吧,待到开宴,记得回来陪我喝酒。”
“微臣遵命。”蒋星淳掩下眼底杀意,利落叩头。
刚走到殿外,蒋星淳便一把抓住蒋星渊的臂膀,在太监们的惊呼声中,将他拖下台阶,摔向汉白玉雕成的护栏。
蒋星渊的后背撞在凸出的螭首上,疼得钻心,却没有呼痛,更没有喊人帮忙。
他的眼底闪烁泪光,低低唤道:“阿淳哥哥,真高兴你还活着。”
蒋星淳眼睛一眯,蒲扇似的大手掐住他的脖子,手背暴起青筋,喝道:“谁是你哥哥?我可没有这样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弟弟!蒋星渊,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蒋星渊阻止小钟等人靠近,喉咙被他掐得透不过气,白皙的脸上出现细小的血点,双手却放松地垂在身侧,没有挣扎的意思。
温热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像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似的,扯开唇角苦笑着,艰难地道:“能死在阿淳哥哥手里……咳……是我的福气……”
蒋星淳明知道不该听信他的花言巧语,却克制不住好奇心,更不想让他死得这么轻松。
他紧咬牙根,勉强忍住胸中杀意,大手一松,冷眼看着蒋星渊滑落在地,重重“哼”了一声,道:“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他顿了顿,刻意羞辱变成阉人的弟弟,提高声量嘲讽道:“蒋公公,一别多年,你的变化可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