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清楚胳膊疼和让人背有什么必要关联,杨广生也立刻同意了。
刚才他就很想抱抱小白,又怕人暴躁。现在自己独臂,非常弱小,打不过。
江心白弯下腰,杨广生就立刻高高兴兴地爬了上去,用左胳膊揽住了对方的肩膀。
他趴上去,就听见江心白立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于是他笑了声问道:“你现在还能闻见桃子味吗?”
过了会儿,江心白回答:“我知道不是桃子味。只是对我来说是。”
杨广生不懂。也许这是只有那种有幻嗅症状的人才懂的感受。
他趴在江的肩膀上,能很清楚地看见眼前右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他凝神看了会儿,就把脸埋在对方的脖子里去,不看了。
虽然江心白发生危险是意外,但想要拉住我是真的。和两年前一样。他还会在乎我的安危,那他心里就不是完全没我吧。这让杨广生心情久违地晴朗起来。虽然出了这种惊险的事,但杨广生却觉得消除了自己和江心白重逢后那种莫名的隔阂感。
但看到这个疤痕,杨广生又觉得发生过的事就不会被抹除。自己永远欠小白就像过去的很多人一样。
他在江心白颈窝里小声说:“小白,你一定得要保护好自己。你还年轻呢,我还等着看江总乘风而起的一天。”
他又做作又沮丧地说:“到时逆风坠落的,可能是我这样没用的老富二代吧。”
“不会。”江心白说,“你只要别他妈没事在楼边上晃,就不会坠落。”
杨广生嘎嘎嘎地笑起来,让江心白整个后背都在震动。笑了会儿又因为疼痛凄惨地叫了声。
“嗯。知道了。”
江心白背着他下了山,立刻打车送他去最近的医院看急诊。
车上,杨广生似乎还在想刚才的事。他突然又噗了一声,说:“我还记起一件事儿。后来我爸托人找到那位厂长的老婆,给了她一笔钱。当时她没说话,收下了。”
江心白看他。
“回头我和我爸在家的时候收到一个包裹,打开里头是一大堆的纸灰,还有一封信:您给的钱我给那位烧过去了,但他不要。您留着自己路上用吧。好走,再也不见。”
说完杨广生捂了把脸:“这女人,又刚又阴阳怪气,还挺有意思的。”
他又看江心白:“咦,别说,这感觉……”
江心白没接话。他的神情已经很平和了,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杨广生说那些关紧要的往事了。
只是说道:“发财树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恢复正常了。杨广生想,看来那个山上真的有问题。
杨转了转眼珠,说:“下次。”
杨广生的肩膀脱臼了,接上的时候嗷嗷叫。他的胳膊肘也因为撞击水泥台而导致轻微的骨裂,于是整条胳膊打包挂在了脖子上,避免活动和受力。这个结果远超江心白的想象,因为他自己铜皮铁骨啥事都没有,没想到35岁的小杨这么脆。他想想自己把脱臼骨裂了的杨总按在雪地里折磨的样子,脸白了起来。
然后就像根烧完的火柴杆,垂头丧气抽抽巴巴地哈着腰,跟在病号后面。
杨广生挂着胳膊在酒店唉声叹气。可怜见的。
“我这样怎么回江城啊。”他抽了下鼻子说。
江心白吹了吹勺子里的汤。
“我送你。”
“你不说你回海城有事吗?”杨广生问。
“先送你。”江心白把汤递到他嘴边,说。
伊城没有机场。杨广生又不爱坐高铁,累。所以他之前已经定好了一整个软卧包厢,现在只要把别的人名撤销换成江心白添进去就行了。
倒是方便,睡一晚上就到了,也不耽误事。还安静,只有他俩。
走前他们要先送黄琳琳。但黄琳琳要回老家的省际大巴已经人满为患。江心白看着总站的电子时刻表说:“怪我,没早让你订票。”
黄琳琳:“嗨,不能这么说江总,之前咱们也不知道事儿能办这么快呀。没事。不行我就明天再回家。”
黄琳琳十分狗腿地拍了拍江总的胳膊:“您赶紧忙您的。我这真没事儿。反正这边我都老熟了,没啥。”
江心白低头看着她,十分专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黄琳琳也看着老板,脸红了。
杨广生看着他们。
然后拿起手机,又笑着说:“小黄,我叫了个专车送你回家。钱付过了。”
黄琳琳一惊:“什!那得多少钱……不用杨总!真不用。”
杨广生弯弯眼睛:“小姑娘一个人坐大巴多辛苦的,东西还这么多。打车吧。你江老板会……还我。”
最后两个字是重音。
黄琳琳高兴又忐忑,瞟自己的小抠老板。
江面表情:“我不还。快谢谢杨总。”
杨广生扁着嘴看江心白。
黄琳琳:“谢谢杨总!”
在总站告别了黄琳琳,江心白拎着两个的箱子,杨广生拎着自己的胳膊,俩人上了火车。江把箱子都推到床底下去,然后给杨换上一次性拖鞋。
然后杨广生说后背痒,江心白就洗了手,坐过去给他挠背。
挠完背他又饿了,于是江心白就把买好的粥和咸鸭蛋打开喂给他。
“小白,”杨用目光指了下咸鸭蛋:“你送我回家了。那我回去以后怎么办?”
江就把流油的蛋黄抠出来一块送到他的嘴里:“你家不有得是人照顾你吗。”
“我这基本上丧失自理能力了。”杨广生用左手指了指右臂,“女人不方便,男人太粗鲁。都不如你。”
江心白抠咸鸭蛋黄的筷子停住。然后抬头看他。
“你有钱,找多方便多细致的人都有。营养专家和专业陪护不比我强一万倍。”
杨广生一脸难以置信:“江心白。这话怎么说的?我这是你给我弄的,凭什么让我自己花钱雇人呢?”
江:“……”
他已经看透了杨广生,这是又要跟自己玩手段了。
此时这个家伙正在得意地笑。
“小白,这都快过年了,反正你那边怎么也该停工了。你就尽尽应尽的义务,我也省点钱,不好吗。”
他说着,张开嘴。江心白只好端起碗,再次把粥吹了吹,喂到这张刚刚说出“省钱”这种陌生字眼的嘴里。
杨含住他手里的勺子,看着他的眼睛,抿着嘴把粥吸到里面去。
……
杨把粥咽下去,喉结滚动一下,又伸出舌尖慢慢舔勺子的下面。仍看着江心白。
……
江心白突然浑身打了个颤。
他用鼻子重重地出了下气,说:“我送你回去。然后你找别人照顾你。就这样。”
杨广生志在必得的表情消失了,嘴也不动了。
然后他扭过脸去。
“不吃了。把被子给我盖上。我要睡觉。”
这时门口走过一阵哒哒哒的高跟鞋声。然后停住,接着一个女声带着惊喜的腔调出现了:“哎妈呀,这不杨哥吗?杨哥怎么来这边了啊?怎么还坐火车呀?”
俩人抬头,是个年轻女孩,穿着十分时髦阔气。
杨广生微笑地看着她:“嗨……”
睡过的女人他当然不可能忘。只是名突然卡了,一时叫不出。
江心白看了眼门口的年轻女孩,又看看杨广生一脸茫然的样子,嘴角抽搐:“这小娟。”
……小娟!想起来了。以前江心白打麻将打出十三幺收割的妹子。
杨:“娟儿,哈哈。娟儿。好久不见了,真没想到能在火车上见到你。你老家这边的哈?最近挺好的?时间过得真快。”
小娟看见他对自己陌生的反应,热情便削减了些。但还是笑笑,比较礼貌地说:“挺好的。也是靠了哥的帮助和提拔,现在做的不,都开了好几家分店了。你胳膊咋了哥?”
杨:“哦,没事,撞了一下。哈哈。”
面面相觑。
小娟:“那哥,我那边还……”
“小娟!”有个男人喊她的声音出现了,但却不是当地话了,而是江城口音,“找你半天你怎么在这站着呢……嗯……”
小娟表情尴尬起来。男人走到包厢门口,声音也戛然而止,有点愣地看看杨广生,然后打了招呼。
“杨哥。你怎么会在……”
杨广生继续又对着男人微笑:“嗨……”
睡过的男人他当然不可能忘。只是名突然卡了,一时叫不出。
“这小熊!”江心白说。
“熊儿,哈哈。熊儿。好久不见了,真没想到能在火车上见到你。你老家……不是这边的吧?”他又看看小娟,“你俩一起呀?”
“嗯……这不过年了吗,我俩先回我老家看看,”小娟脸上泛出些红晕,“然后我跟他回他家过年。”
杨广生维持着脸上的微笑,但渐渐覆盖上疑惑。
“……你们俩?”他眼睛瞪大了些。
站着的俩人更窘迫了。都没说话。但也没好意思直接走掉。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对着。
杨广生惊诧地看小熊:“你不是那个?”
他一手握空心一手伸出食指钻了下,隐晦并明显地表现了取向。
“嗨,是吧……但也不完全是!嗯……其实,哥!”小熊僵硬地动动手臂,然后下决心般揽住了小娟的手臂:“小娟是我老公。”
杨:“……?”
小娟:“哎,我也是……见到小熊,才发现这样的关系里我才最舒适。”
老婆勇敢了,小娟也不能退缩,因此她也握住小熊的手,鼓起勇气说道:“我们已经结婚了。哥。”
杨广生看起来很震惊。
“……”
那两个人勇敢过后,看起来也心虚得很。
但他们还是没有敢直接走开。只是小心观察着杨广生的脸色。
过了好久,杨广生像是消化了这件事,猛拍了下大腿,给站着的俩人吓得一抖。
“哎呀,恭喜恭喜!”杨广生笑逐颜开,“这种大好事不早点说,我都没准备。”
他拿过自己的手机想转账,却又发现根本找不到人家微信是哪个,可又不好意思再问。于是又四下看看,最后指示江心白:“从我衣服内兜里把钢笔掏出来。”
江心白掏出来。那是一根上面镶了数颗粉钻和很多细密白钻的知名定制款钢笔。价格直逼七位数。
杨广生继续指示他:“给小娟。”
江心白看看小娟,看看小熊,又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看小杨,欲言又止,没有动。
杨:“快点!”
江心白冷哼一声,随他高兴。把笔递了出去。
“祝你们‘笔’翼双飞,百年好合。”杨广生笑着说。
小娟小熊明显对事情的走向感到云山雾罩,甚至在推拉礼物的时候都有些如梦似幻:“啊这,啊,这,哥,不用了吧?”
“给你就拿着。”杨广生很大气地抬抬下巴,“有空再一起打麻将啊。”
俩人走了,杨广生自己愣了会儿,接着特别兴奋:“我操,我还头一次看见真的这种。原来只是听说,竟然还真有男的给女的当老婆的啊?哎,草啊,开眼了。小娟还有这本事呢。给男人搞到高潮她体力行吗?”
江心白看着杨广生挤眉弄眼,兴奋不已的样子。他觉得自己眼睛里实在放不下这么大一个傻逼,于是绷着嘴角转头看向窗外。
“我脖子痒。”杨广生说。
江心白没反应。
于是杨广生就躺下了,摆弄手机。
过了会儿,杨广生突然转头看江心白。
“……哎,我是不是被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