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俱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惊愕地望向那张漂亮得让人不敢多看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颜色,如同一块剔透的冷玉。长长的睫毛低垂下去,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像一对随时会展翅飞走的黑鸦。
每个孔雀帝国的国民都对这张脸极其熟悉。现任皇帝柏洛斯亲手用月亮石为他刻了一个雕像,放在主城正南方的高塔上,近于悲悯地俯视着整个国度。更多时候,他姓名的首字母被人制成吊坠,挂在胸口、缠在腕上,带进坟里。
没人会忘记是谁将他们从灾难、贫困、战乱中解救出来,又赋予他们尊严,给他们每个人在光明里重生的权利的。他平息了战火,恢复了经济,驱逐了肆虐的深渊魔物,疏浚了被淤泥堵塞的河道,建立了有史以来最大最繁华的主城。
但他走得太早了。二十六岁,年轻得不可思议。他给了所有人关于未来的梦想但又一手摧毁,残忍至极,不留丝毫希望的余地。
顾白用最快速度将林疏玉的脸遮住,冷声道:“私自潜入内室偷盗……皇后遗体,埃勒克·萨塞克斯,你好大的胆子。”
“他回来了!他没有死!”埃勒克气得大叫:“皇后?你怎么敢这样称呼他?柏洛斯算什么东西,一条臭狗也想吃天鹅肉?呸,他也配!”
“大人喝多了,进监狱醒醒酒吧。”顾白嗤笑一声,冷冰冰道。他小心地接过林疏玉的身体,吩咐道:“你们几个把他拿下,我送……皇后回去。”
“是。”
埃勒克在叫骂声中被押走了。林疏玉不到十分钟换了三个人抱,快要吐出来了,心想尸体是真不好演。
他靠在顾白怀里,漫边际地出神。要是他现在突然坐起来,会不会把对方吓晕过去,好让他趁机跑出去呢。
吓晕的概率比较低,还是得想办法说动对方才行。但顾白不是他的嫡系,是柏洛斯的人,不一定愿意为他办事——但不管怎样,对方目前是他唯一可以抓住的机会,再等下去他真要被送回柏洛斯的手里了。
林疏玉抿了抿唇,趁周围没人时咳了两声,然后睁开了眼:“你是……顾白?”
侍卫长脚底平稳的步伐立刻踉跄了,但好险没有把林疏玉摔出去。林疏玉推开他,慢慢站到地面上,一边回忆一边道:“我见过你。你是洛兰女大公的次子,北敦半岛的伯爵?”还好中文名比那些长长的英文名好记,他多少有点印象。
“现在是侯爵了,陛下。”顾白的嘴唇发着抖。
林疏玉望了眼他胸前的徽章,轻轻哦了一声。他想了想,说:“我记得我参加过你十二岁的生日,那时你还没有你家门口的石狮子高,一转眼这么大了。”游戏和现实的时间流速比率被他调成了10:1,早知道调小点了。果然不论什么生物,一脱离幼崽期就不可爱了。
顾白咬住牙,冷漠的神色荡然存,眼中隐有泪光闪烁。只消一句话,他便从盛气凌人的侍卫长变成了被雨水淋透的小狗:“您还记得……那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