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清焰默不作声地,将手递到他手里。
这人的掌心里全是冷汗,湿湿凉凉的,攀在她手上,却也不当真用力掐,只是细长手指,将她的手握得很紧。
她就这样看着御医敷药、包扎,又带着某种非礼勿视的神情,逃也似的告退。
这才挑挑眉,“用力这么轻?连蚊子都捏不死。”
眼前的人微微一笑,收回手。
“陛下龙体贵重,臣侍怎好放肆。”
嗯,看样子,是疼完了。
许清焰的手被他握了许久,骤然放开,反倒觉得空落落的,有些不得劲。
她将手背到身后,审视他臂上厚厚的纱布。
“现在知道疼了?你要是再憋一会儿不说,把伤给耽误了,才让御医动手,就疼死你算了。”
这人婉转看她一眼,“臣侍不敢说。”
“为什么?”
“陛下先前不是嫌我事多吗。”
“……”
行,这会儿疼过了,狐狸耳朵就又竖起来了。
还和她来这套。
许清焰都快气笑了,“朕说错了吗?瞧瞧你这三天两头的生事,是不是命里带煞?”
顾怜眨了眨眼,像是要驳她的,然而一开口,却忽地呛咳起来。
咳声低低的,只听得人不自在。
她抬腿就往门外唤苏长安,想把御医叫回来再瞧瞧,却被身后的人拦下了。
“无妨的。”他道,“是先前在火场里吸进了烟,有些呛着了。”
他仰头望着她,笑得有些戏谑。
“若是臣侍果真命中带煞,陛下可害怕被我妨到吗?”
刚咳过,嗓音沙沙的,挠得人的心忽然一阵痒。
衬着他眼中明晃晃的光亮,让许清焰额角青筋一跳,用力清了清嗓子。
“少和朕说有的没的。”她瞪他一眼,“朕要去与大臣们议事,你安分些,在昭阳宫那边收拾好之前,就待在这里吧。”
说罢,自己转身出去了。
让外面的风一吹,才觉得自在些。
只是没走几步,便瞧见一个面生的侍人,从宫门口往里走。
“你是什么人?”她问,“朕没有见过。”
对面忙忙地行了个礼,“参见陛下。回陛下的话,奴贱名如意,是顾贵人近身的侍人,跟过来伺候的。”
她回忆了一下。
“你就是顾府家生的,自幼跟着他的?”
“正是。”
“进去吧。你家主子受了些伤,伺候仔细些。”
如意一叠声答应,恭送了她。
寻到暖阁里,正见顾怜端详着自己臂上的纱布。
“没料到是陛下将您接来未央宫了,倒让奴一番好找。”他面露喜色,“御医也来过了吗?让奴瞧瞧。”
顾怜只抬起头,“说要紧事吧。”
“是。”
他的笑容降下去,向屋外小心瞧了一眼,才从衣袖里取出一件东西。
是火石。
“这是在厨房后面的柴垛边发现的。”他压低声音,“那些宫人和侍卫,都在说谎。”
顾怜脸上并不作如何,只是眼神微冷。
“丢了吧。”
“不呈与陛下看吗?”
“何必。”
“公子,他们想要您的命!”
顾怜这才抬头,幽幽看了他一眼。
“仅凭一副火石,陛下会愿意大动干戈吗?你以为,陛下待我有几分喜欢?”
“奴……”
如意语塞了片刻,才噘噘嘴。
“奴觉得,陛下昨日肯开口救您,今日得知您受了伤,又将您带回未央宫,心里就是有您的。”
顾怜却只淡淡一笑。
“我若是这样看大周的陛下,才是死百次千次也不够。”
正说着,却听有人叩门。
二人止住了话头,唤了进来。
却是一名小宫女,手中托盘上端着一个瓷盅。
“这是?”如意不免要问。
对方脸上笑盈盈的。
“陛下方才吩咐,说顾贵人在火场里呛着了烟,有些不舒适,让奴婢去端了润肺止咳的甜汤来。”
放下便走了。
如意手快,揭了碗盖。
是冰糖炖雪梨。
面上还漂了几颗红艳艳的枸杞,甜香扑鼻而来。
“您瞧奴说什么来着?”他抿着笑,小心地觑自己主子神色,“公子,陛下待您不薄的。”
顾怜只低着头,在飘散开来的热气里,眼神显得有些茫然,似不知该如何应对。
竟是难得地有片刻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