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路面并不平整,便是官道也同后世没法比。
刚出京都时尚算平坦,速度也没完全提起来,就已经将人折腾得半死不活,等到走出城市范围,到了除了道路两边都是荒山野岭的路段,速度完全提起来之后,束阿英便连这些想七想八的心思都没有了。
每天只有停下休息的时候她才能自主动几下,其余时间全靠殷夜熹在疾驰的马车里护着她才不至于像个破布袋子般被摔来打去。
她有些哀怨地看着身边的人。
殷夜熹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无论是谁被捆在车上都不好受,但她也没办法。
束阿英伤在后背,下半身无法发力,光靠上肢要固定住自己不被腾空的座位带飞简直是天方夜谭。殷夜熹又要顾自己又要顾她,除非像章鱼长了八只爪,万般无奈,也只能先将人用软被裹了,再捆在椅上。
马车的速度总是比不过战马,说是全面提速,但比起急行军还是缓上不少。
饶是如此,束阿英还是被颠得七荤八素。
殷夜熹其实也不好过,不过她身体健康,也不晕马车,只是身上酸痛,脏腑却没有翻搅的感觉,还算能忍。
从吾上车来看过一眼,虽觉得此法不人道,但想到别无它法,默认了殷夜熹的做法。
因着路上的折腾,束阿英的伤到行路过半了还没有好,反而因为吃不下睡不香,有反复的迹象。
从吾看完伤处,有些沉默。
上头的命令是让她们把武替身带上,在路途养养伤,到地方了就能上战马,同在路上刷脸的殷夜熹无缝衔接,方不堕太女威名。
可是束阿英伤成这样,体重也掉了不少,眼看着脸颊的一点肉都消了下去,别说她不能上战马了,便是能上,外形也与太女相差太多,怎么能瞒得住人?
太女病弱不假,但精心养着,身形也只是较常人瘦弱一些,并不曾脱相啊!
从吾是太女密卫首领,她频繁上下太女的车架是正常,并不引人注意。
因训练有素,从吾的担忧并没有在脸上带出来,行事上却难免露出几分焦躁不安,这几天队里的气氛一直很紧张,密卫们离了宫殿,对她们的态度便也说不上友善,甚至是有些凶戾的。
这样也好,免得她们哪里疏忽露了馅,再惹出更大的乱子。
殷夜熹本以为此行最大的难处便是束阿英的伤,谁知这样行了一日,前头来人,说马车的速度还是太慢,余下的路途需要弃车骑马。
“若还按这样的速度行进,怕是不能如期赶到。”
战事如火,耽搁不得。太女是想刷声望的,即便她们并非真正的太女,也得抓紧时间赶过去,否则何必让她们跑这一遭?
束阿英吐得头昏,想表个态,头刚抬起来就又咚地一声跌回枕上。
殷夜熹和从吾都看了她一眼。
从吾当机立断:“妳跟我走,她戴上面具。”
束阿英急了,含糊说道:“我也能走!”
殷夜熹轻拍她肩,指着一旁提醒:“咸菜在这个小柜里。”
而后她紧了紧靴带,扣上帽子,随着从吾下了马车。
“事急从权,妳我同乘。”从吾将她提上马,有力的双腿一夹马腹,名驹如箭矢般冲了出去。密卫们纷纷追上来,护在身周。
殷夜熹知道,以她稀松平常的骑术想要跟上军队的急行军完全是不可能的事,除了从吾同她说话时应了句,其余时候一声不吭,哪怕大腿内侧磨破,她也只是在休整的时候默默上好药。
她的忍痛听话让从吾有些愧疚。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愧疚。
吃了皇家的粮,就帮皇家卖命。这是全大殷的子民都应该做的事情。但她觉得殷夜熹和她们这些密卫是不一样的。
他们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是要出人头地,是能光宗耀祖。殷夜熹能得到什么?
东宫密卫是一支隶属于皇储的亲卫,今上曾经短暂地拥有过一支,在成功登基之后转为金甲卫。
从吾年轻,是后来提拔上来护卫太女的。她不懂,为什么今上当初病重的时候,也没有让替身来帮她做这个做那个,这位却需要。
这次出门前,她也隐约知道了替身们的来历,心情更是复杂难言。
这些年纪相貌与皇储一般无二的少女,她们真的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些什么,这条路又通往哪里吗?
见殷夜熹用的药还是她上次给的,说话的语气都有种自己不曾注意的和气:“还撑得住吗?”
殷夜熹苦笑:“撑不住也得撑得住。”
若是真太女在此,还能耍耍脾气,让个其她人领着皇储的仪仗先去,自己隐藏身份在后头慢行。她凭什么?
皇命难违,从吾也只能待她和气些。
殷夜熹紧赶慢赶,终于在规定时间内到了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