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样不好,但他忍不住。
他一直凑到颜川面前,问人家到底生不生。
颜川抿嘴,像个扁嘴鹤,能挂茶壶了都。
虎子也没扯什么道德绑架,什么啊我们妖族真的期待新生命,什么孩子是大家期待的宝贝,所以你必须生。
他搞明白了人家现在也没确定之后,虎子还是很通情达理的,礼貌闭嘴。
但,万一真的要生……
可不可以我先占个位置?
他舔着小猫咪的渴望嘴脸问:“我可以做教父吗,哦不叫教父,干爹!我毕竟是第一个知道的嘛!”
想想看,两千多个干孩子,从此俞少宁就横着走啦!
还怕什么?还隐藏什么?还担忧什么?
一个家,就是一支队伍!!
颜川:啊?……我还没有准备好当爹,你就已经做好当干爹的准备了?
……被你的健康伤害到了。
不要这么阳光,给我阴暗一点!
姜在在探着身子在那里:“驳回!驳回!”
至于答案,颜川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虑。
他对于很多事情,都是在心里面有底气之后,才会去做。
而目前摆在他面前的事情,你说到底算是有底气,还是没有底气呢?
要说没有底气,这好像是生命里面,难得的可以真的有底气的事情……
回到老宅,颜川叫住了姜在在:“在在。”
他吃饭的时候一直被俞少宁骚扰,根本没吃好,回到家才彻底放松下来。
“陪我吃点东西好吗?”他有点眼巴巴地看着她。
ok啊!完全ok!难道我吃饱了吗?也没有!
上菜!干饭!
吃着吃着,颜川就跟她搭话:“说起来,我昨天,看了一天的海马图片视频什么的。”
“我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是海马。”颜川有些嫌弃地摇摇头,“一点都没有妖精的感觉。”
姜在在逗他:“你看过一部动画片吗?《小鲤鱼历险记》,有一只很漂亮的粉色水母,她唱歌很好听的那部动画片?”
“那部动画片里面,有个角色就是海马。它很帅气,很酷很可爱,关键时候也很可靠。”
“就像你一样,帅气、可靠,哪怕是海马,旁的一切妖精也都是比不了的。”
颜川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亮的,不像是海马,倒像是海洋表面的波光。
安静了一会儿,他开口承认:“我还是不敢。”
姜在在知道,他口中的“不敢”,是什么意思。
不敢将一个混沌无知的生命体,带到这个不算特别美好的世界上来。
不敢承担起孩子的一生,命运相融,万般交连。
她问:“你以为我会是什么反应?像是那些小说电视剧里的剧情,大喊着‘什么你竟然敢流掉我的孩子’!”
好夸张的表演,颜川就又笑起来。
姜在在也承认:“我们之间,算是最陌生的老熟人,也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颜川,‘不敢’的人,也是有责任心的人,更是被责任心折磨的人。”
她轻轻道:“别怪自己,好吗?”
颜川虚虚握着自己的手,指尖搭在桌面上,姜在在看见他的指尖在抖。
他像是与自己僵持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竟是出尔反尔。
“对不起,我刚刚骗了你。”
他低着头:“我的确不敢,可我渴求一个家人。”
我没有这样的关系。脱胎的血、剥落的肉,混着汗与泪,凝结成血缘二字。
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我还有可能不是父母亲生的。但事实就摆在面前。抛弃、遗忘与散养,是因为我的血不曾生长于谁的身体吗?
还有什么可以相信?还有什么可以不去怀疑?
什么不会作假,什么不会欺骗?
也是好笑,说起来,所谓的下定决心,不是因为什么爱,不是因为什么感激,而是因为……
颜川:“我昨晚睡觉前,屋子很安静,安静到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突然就想,嘿,这也是它的心跳。”
砰砰。砰砰。
不仅仅是心跳,也是它在扣响这个世界的门。
“世界不太好,但也不太糟。”颜川直白道,“它,这个咱们的‘小错误’,或许也是很胆怯地在敲门。”
“所以,既然不是海马,是海马精的话,我想邀请它来看看。”
颜川有些恳求似的。
“看看花,看看雪,看看我这个大海马精,和它这个小海马精有什么不同。”
颜川轻轻呼出一口气:“我很会赚钱,也算是有耐心,时间也充裕,希望它能接受我。”
“就像此时此刻,我终于接受它一样。”
他愧疚地看着姜在在:“所以,对不起,你能原谅我的自私吗?”
原谅我像是绑架一样,将你扯进这个旋涡。
原谅我到底还是没有按你所劝,终于还是顺应变故。
姜在在望着他,在他不安情绪愈来愈浓的时候,突然问他:“海马精会说话吧?”
颜川使劲点点头:“嗯。”
“它会叫你爸爸,叫我妈妈?”
颜川忐忑:“都可以。你喜欢被叫爸爸的话,叫我妈妈也行。”
姜在在笑起来:“不,我的意思是,它现在真的是爹生娘养啦。”
真·爹生娘养。点赞。
娘养未必,毕竟娘比较贫穷。但爹生是一定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