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说到这里,便已经无法再说下去。
那夜去寻回了术小竖的人,正是柯子平。
整个乾穹学宫里,谁不知道学宫六院柯子平不但是七院宫北最信任的心腹,还是宫北的亲妹夫。
除了相信张茶,术小竖别无选择,但是,金乌易居之事竟然又复杂得涉及到了宫北,就不再是术小竖有能力解决或者追查的了,他只能马上报给父亲和四叔。
术小竖坐立难安地等到了武叔回来,将事情的大概经过告知了武叔,再向武叔告别,立刻启程前往了德水城,去德水城吕记符篆行分铺,发一封加急信符给京城家中报信。
德水城是由巨石城进入帝国中原的必经之地。
巨石城地处帝国极北寒荒,与最近的德水城相隔着一道地形艰险、人迹罕至的茫茫冰雪山脉。
从巨石城赶到德水城,至少得花费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术小竖这一走,就再没了音讯。
两个多月以后,张茶和武叔才收到了术小竖在德水城写给他们的书信,信上说,术小竖得到了家中回复,命他即刻回京。
却对金乌之事一字未提,只是术小竖还代其父亲术卜翱给张茶捎来了一份邀请,说是等张茶以后有机会进了京,便邀请其到府上作客。
张茶心想,人家的传家鸟是在自己这里丢的,自己如果进了京,确实应该去向人家解释一下。
张茶便给术卜麒写了封信,答应了邀请,请其代交给术小竖的父亲术卜翱,这件事情,便暂且这样过去了。
接下来,武叔选了个好日子,和张茶一起去了一趟睿王庙。
张茶看着那尊自己年年祭拜的睿王像,仍旧觉得自己的父亲竟然是睿王这件事像做梦一样令人无法置信。
他跪拜完毕,站起身来,注视了那座睿王像很久,终于发现,自己的相貌与睿王像虽然并不怎么相像,可是那双眼睛,却是一模一样。
自己的父亲竟然是这位睿王!
张茶难以形容心中的复杂感受,是那样的惊喜自豪,却又是那样的疏远与不真实。
也是直到这时,张茶才又明白,为什么武叔年年带自己来祭拜睿王的时候,表露出的情绪都是不同的。
最初时,武叔眼中还有不平与愤怒,后来最为艰困的那几年,武叔因为心中愧疚无力,会站在睿王像前长久地沉默。
再后来张茶慢慢长大,日子渐渐地好起来,武叔在睿王像的面前,也才慢慢地挺直了腰来,神情放松了许多。
到了今时今日,武叔站在那里注视着睿王像,神情是那样的平静温和,宛如终于有了交待。
张茶和武叔回了打铁铺,生活开始继续。
等到春去冬来再春归,明年时,朝廷就会降下赦令,爷俩便能回京了。
对于武叔而言,是回京,可对于张茶,却是进京。
一想到将有机会见识那座举世闻名的繁华大都——乾京古城,张茶便喜悦难抑,这也意味着,张茶将可以去参加学宫大试,考入学宫就学。
但是在那之前,自己必须要修成修行武者,才足以参加“卦门阵大试”,为此目标,张茶每日愈发拼命地练功修行。
而在北靖营中,张茶誊修法阵的那些惊人表现,也使他更重视了自己“半调子的阵师天赋”。
更加频繁地去书老先生府上借阅阵道典籍回来详读,企图搞清自己这个天赋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叔由职业的猎户兼职的铁匠,彻底变成了职业的铁匠,一头扎进了打铁铺,起早贪黑地忙碌,用所有的精力和时间为张茶铸刀。
打铁铺里终于有了一派打铁铺应该有的景象,铺子里,整日都回荡着单调枯燥的铁锤敲击声,淬火的声响。
一踏入铺门,便会扑面而来一股热浪与难闻的金属味道。
炉前,武叔脱了平日里常穿的长衫,赤裸着雄壮赤红的上身,满身大汗如洗,神情专注,有力抡锤,着实很有几分铸造大匠的架势。
就这样一晃眼。
大半年的时间便如白驹过隙,很快过去了,巨石城的西城门,建于积雪覆盖的巨石山隘口之处。
天色已暮,城门快要关闭。
在横断山脉外围捕猎的猎户、商贩和砍柴人,纷纷扛着猎物、货物和柴捆,推拉着小车,满面喜悦地赶回城内。